也许是意识到无论是打感情牌还是玩深明大义的套路都没有意义后,塔露拉的眼神中伪装出的最后一丝人性彻底被亲手扼杀。
毕竟赤霄剑伤到了自己,这就不是什么能够用话语说服的事情了。
更别提,无论是陈晖洁还是阿米娅,她们都不是为了谈判而来的,塔露拉,具体来说是科西切,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也知道陈晖洁与阿米娅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已经对你们感到厌倦了,卡特斯,你真以为你和那条幼龙能击败我么?”
她的语气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不再包含任何一丝塔露拉的语气,而且完完全全地变回了科西切的语气。
“这种语气,你最终还是无法忍耐了么?科西切,褪去你那可笑的伪装吧,我要面对的人不是你。”
“话别说的太满,那样只会让你在死的时候非常难看的,陈小姐,你应该感谢魏彦吾,如若不是他与他的爪牙,当年走的,可就不止塔露拉了。”
“感谢的话我迟早会说,憎恨的言语也从不会落下,但对于你,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也没有什么想说的我只有想做的......赤霄·拔刀!”
陈晖洁再度闪身向前手中赤霄剑光掠过科西切的眼前,阿米娅紧跟其后从另一边挥剑阻断塔露拉闪躲的可能性。
“可笑。”
塔露拉挥动手中烈焰大剑,横扫出一道烈焰斩击,然而还没等触及二人,只听阿尔西斯道出:“(萨卡兹语)溃散。”
汹涌的烈焰顿时自行散开。
科西切见状直接选择抵挡陈晖洁的剑刃,并尽可能地躲开了阿米娅的斩击。
只是赤霄剑法无比凛冽,阿米娅的剑在她的身上又留下了一道伤口。
“令人厌恶的萨卡兹巫术。”
科西切说罢直接对阿尔西斯发起了攻击,他知道不能杀死阿尔西斯,但让她失去战斗力还是没问题的。
与使用赤霄剑法的那二人不同,阿尔西斯没有什么迅疾的步伐也没有什么令人叹为观止的剑术。
“住手!塔露拉!”
在阿米娅呼喊了一声后,一股极强的排斥感从塔露拉的身体里涌现,一旁负伤的纳维亚见状二话不说就冲上前来挡住了科西切的斩击并将他击退开来。
“唔呃......你在抗拒我么?不,你只是在抗拒你自己,你这是在背弃你自己的选择,别忘了这片大地是怎么对你的,又是怎么对他们的!”
“塔露拉!别听科西切的胡言乱语!那些都是虚假至极的谎言!”陈晖洁见状立刻喊道。
“谎言?事实也能够被称为谎言么?卡特斯,你应该很清楚。”
阿米娅没有多言,因为科西切说的确实是真的,塔露拉真的经历了那段残酷的往事,那并不是虚假的记忆,而是最为真实的灾祸。
科西切将手置于剑身之上,划出伤口,让鲜血流淌于剑身之中。
“我们的战斗,已然不可能是用谈判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陈晖洁还打算继续唤醒塔露拉,然而她刚一开口,她唇边的温度就会陡然升高,钻进她的食道,灼烧她的内脏。
阿米娅与她甚至是阿尔西斯都被迫闭上了嘴,科西切施展了德拉克的源石技艺。
所有人都被迫沉默了下来。
肺部在短短的时间内被灼烧的千疮百孔,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仿佛是在受刑,滚烫的空气肆意蹂躏着脆弱的内脏。
然而这种情况还没有持续多久,一阵清凉的冷风便涌入了场地之中,伴随着那悠扬且空灵的歌声,霜星出现在了战场之中。
“科西切,你污染了乌萨斯,污染了这片大地,将苦难与战争带给那些祈求和平的无辜者,你罪不可赦。”
冰凉的气息驱散了灼烧咽喉的炙热,其他人得以再次回归安稳地呼吸。
“你说我污染了乌萨斯?你又了解什么?你不过是同他人一样因他人的短视而痛苦的人民,你又怎么清楚我们对这一片土地的热爱有多深厚?”
“你深爱的只有你自己。”
“一派胡言,那些为了这个国家奋战的战士,那些在战场上洒下热血的人,无论他们把谁当做敌人,我都爱他们!”
“他们把生命交给了他们的信仰,哪怕他们会因为偏见与短视一时反对乌萨斯也无妨,我依旧爱他们,而那些满嘴肥肠的达官贵人,嘲笑着奉献者和牺牲者的市民百姓,我也爱他们。”
“我对他们的爱不会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有一丝减少!因为爱是相同的,是等价的,是普通的。”
“那些没被矿石病感染却为感染者而战的人,那些被矿石病感染却不肯就此作罢的人,我都爱他们!”
“他们追逐生命的样子,比那些无所事事的虚度人生的废物,要强上万倍!”
“但我爱着乌萨斯的所有人,无论他们是强壮还是孱弱,是仁慈还是暴虐,是节制还是贪婪,对乌萨斯来说,生命都是相同的,我们都是乌萨斯的沙粒。”
科西切的这一番话却不同往日的谎言,阿尔西斯能够看得出来,他确实真切地表达了自己内心对乌萨斯的爱,只是这份爱早已扭曲了。
“科西切,你爱着乌萨斯的土地,爱着乌萨斯的所有人,平等地爱着他们,可你是否明白爱从来都不是能够平等给予给任何人的,平等地给予任何人的,是信念,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形式去给予他人令他们为之感恩的,才是爱。”
“年幼的萨卡兹女妖,你又明白什么?我爱着乌萨斯与这片大地的一切,千年来都是如此,我将他们一视同仁,给予他们公平公正的爱,从不会冷落任何一个人。”
“哪怕到了现在,哪怕乌萨斯垂危之际依旧视我为大敌,我也仍旧会爱着他们,你什么都不懂,自认为经历了卡兹戴尔的战火就以为自己能够理解一切了么?自以为就能够看透我内心的爱么?天真。”
当科西切提到了千年来时,除了阿尔西斯以外,其他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千年......科西切,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老顽固在那个时候会有杀死你的念头了。”
千年岁月可不是说说而已,千年足以令这片大地发生一次又一次地改变,千年,可令无数个王朝帝国兴衰落败。
千年,可使人心发生无数次变动。
“不死的黑蛇......和那些潜藏在各种地方的兽主几乎别无二致,千年岁月对你来说不过只是几次眨眼,因为你自始至终都信封自己的信念并将其强加给任何人,所以你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眨了几次眼。”
阿尔西斯知道科西切的身份,那个不死的黑蛇,在乌萨斯大地上如同侵蚀灵魂的鬼魅般的传说,惊扰了无数人的内心。
“科西切,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拯救所有人,那么谁又该为那些因你挑起的战争而死的人负责呢?你是如此卑鄙无耻,不择手段,信口开河,你见证过乌萨斯的黄金时代,就认为黄金时代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么?”
“乌萨斯的摇摇欲坠是他们的咎由自取,而你口中的拯救,更加令人感到可笑,你只不过是一个挥刀向更弱者的弱者罢了,你何时敢真正挑战那些曾经威胁乌萨斯,威胁这片大地的存在?”
阿尔西斯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科西切的双眼,说道:“你甚至不敢只身踏进卡兹戴尔。”
“你只不过是一个投机取巧的懦夫罢了,科西切,你能击败谁?千年来在你的拯救下乌萨斯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错误又该归结于谁?你挑起的战争又拯救了谁?那些死在战争下的亡魂们,你一句平等的爱就能够抵命了吗?”
“科西切,你做得到什么?你什么做不到!你只是一个不敢担任责任,只会一味地给别人添麻烦的懦夫罢了!”
“塔露拉能做到脚踏实地的拯救每一个人,能凭借决心取得爱国者的信赖,那么你活到至今,有谁会感激你的拯救么?有谁会赞赏你的功绩吗?”
阿尔西斯用更加透彻内心的话语狠狠地回击了科西切,既然他想拯救这一切,到头来他什么都没有拯救对他来说才是最残酷的惩罚。
“我们在脚踏实地的用每一块石头每一培土铺路,你只会站在远处指指点点,你赋予他人平等的爱,那么你就高高在上吗?你凭什么站在高处躲在暗处执棋纵盘?又凭什么让他人为你去死?”
这一连串的说辞将科西切打的甚至沉默了起来。
他的那些高谈阔论,那些为这片大地的理念,那些让乌萨斯昌盛的作为,在阿尔西斯面前彻底破碎。
对啊,你凭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凭你是一条活了千年的黑蛇吗?
活多久,见证过无数苦难,所以就有资格强制他人做出改变吗?就要强制令他人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思维来吗?
科西切的核心想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统治。
只有让一位足够优秀的君王统治一切,以战争开拓所有,当一切的一切都归于一位君王所掌控且没有异心时,真正的和平与美好将会降临。
“你们不过只是时间长河中再普通不过的生命,你们看不到百年后的场景,你们不明白我为乌萨斯做的一切,你们未曾体会过那些毁灭边缘的痛苦,感染者挣扎还有生机,整个乌萨斯却几度近乎毁于一旦。”
“你可曾听过可汗的骑兵足踏大地,手中兵器相互碰撞时那足以移平山脉、改道江河的金铁声?”
“你可曾听过梦魇怯薛们弯刀刮过头盖骨的尖锐鸣叫?”
“你可曾听过将数万罗斯勇士轰成耳鸣的舰炮齐鸣?不可一世的高卢们在血与泥泞中被拆解至烟消云散?”
“我不责怪你们,但你们一无所知。”
听到他的描述,阿尔西斯笑了,冷笑、戏谑、讥笑,嘲弄着对他说道:“你说的那些,我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但你何时感受过孩童因战争失去亲人在废墟中无助的哭喊?”
“你何时感受过在烈火中烧成灰烬的家庭,他们最后的哭喊依旧回荡在我的耳边,那些因战争自相残杀的人,他们每一个人葬送的生命都是一个本该属于他们的未来。”
“连身旁的哭喊都不曾理会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注视远方的光明?有什么资格指着光明的未来对那些生不如死的人说“跟我走吧,再走远点,让你们的死换来更多的光明”,科西切,你让我感到恶心!”
“只注重眼前的星星点点,是永远都无法触及未来的,个人的利益只是个人的,它永远都无法为所有人造福,女妖,你还真是愚昧,天真,愚不可及。”
“就像那个疯子一样,为了自己,他无所不用其极。”
科西切举起手中的剑,对阿尔西斯和其他人说道:“多说无益,我们的理念让我们注定走向交锋的道路,来吧,来击败我吧,将乌萨斯的化身杀死在这里,否则,你们就要随风散去。”
话已至此,不必多言。
阿米娅与陈晖洁再度发起攻势,科西切也将所有的力量尽数解放,塔露拉的力量在科西切多年的培养与训练下变得越来越强大,特别是在掌控这具身躯时,科西切真正收获了自己精心培养的果实。
赤霄剑法与烈焰剑刃不断碰撞,女妖的咏唱与霜寒之气互相缠绕彼此,将那汹涌的烈焰尽数压制。
空气中凝结的冰锥飞向科西切,科西切挥动手中之剑将其全部斩落,而后又回身招架阿米娅与陈晖洁的围攻。
即便在四人的联合攻势下,科西切依旧掌握了主动权。
只是,这份主动权不会在他手中太久的。
赤霄的绝影之剑迅疾致命,阿米娅手中的剑更是包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科西切无法再变得更强了,但陈晖洁和阿米娅在每一次配合中都更加有默契。
“(萨卡兹语)盲目。”
话音刚落,女妖的咒术覆盖在了科西切的双眼上,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光明。
虽说很短暂,但对于阿米娅与陈晖洁而言,已经足够了。
“赤霄·绝影!”
“影霄·绝影!”
两个身影化为一红一青两道迅影,在赤青剑光的交错中,科西切在瞬息间遭受了数次攻击。
“额,卑鄙的家伙......还没完呢!”
科西切再度爆发力量,以自己为中心,火焰的风暴瞬间扩散开来,阿米娅与陈晖洁被击退。
在那烈焰之中,他手持大剑,身后火焰仿佛构成了羽翼在熊熊燃烧,而在那烈焰当中宛若蛇般黑色的不祥之力在呼啸着,脚下的地面都在融化,其本身宛若一尊烈火的恶神。
“乌萨斯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倒下!”
他挥动手中利剑,带动铺天盖地的火焰风暴凝聚成烈焰的斩击覆盖面前阿米娅众人,而霜星与阿尔西斯互相配合,挡住了这狂暴的一击。
阿米娅与陈晖洁抓住机会再度发起攻击,斩断那烈焰的封锁,直逼科西切跟前。
科西切试图抽回手中剑,却不曾想霜星先行一步抓住他的剑刃,冰霜攀附上了那滚烫的利剑,竟将那烈焰迅速驱逐。
科西切不得已用另一只手释放出火焰,可火焰还未喷涌,阿尔西斯施展了咒术。
“(萨卡兹语)停止。”
本该腾升爆燃的烈火戛然而止。
“你们......”
科西切还想说什么,但阿米娅与陈晖洁挥出的两道斩击下,科西切在不甘中迎来了一切的终结。
发起战争者,必将会被饱受战争的人们群起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