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锋下来陈晖洁与阿尔西斯几乎都没有占到什么优势,首先是阿尔西斯不能下杀手否则塔露拉与科西切都会死在这里。
萨卡兹的恶毒巫术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传闻,只因其法术的强大而遭到诸多国家的忌惮而被冠以恶毒下流之名。
阿尔西斯的女妖法术对科西切这样以精神系源石技艺来占据他人意识的存在有绝对的克制。
只是碍于不能下杀手所以被塔露拉屡次夺回优势,与塔露拉正面硬拼的陈晖洁自然也占不到上风,塔露拉的力量非常强大,纵使赤霄剑法再凛冽无双。
也难以撼动塔露拉的生命。
“还不够,仅凭这种程度的话是战胜不了我的火的,更何况你身边的萨卡兹女妖根本不打算使出全力,你没有发现么?”
陈晖洁瞥了阿尔西斯一眼,她当然发现了倪端,但她相信阿尔西斯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表面上你们并肩作战,实则他人心怀鬼胎你却未能察觉,晖洁,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天真,你天真的以为她们真的是你的同伴。”
“你天真地认为我是你的敌人,晖洁,好好看看吧,只有你一个人在奋力战斗,这样有什么意义?白白浪费你的时间与生命。”
科西切很清楚,阿尔西斯绝对有杀死他的力量,可阿尔西斯一直都不使用这份力量。
哪怕陈晖洁屡次陷入险境的时候,阿尔西斯依旧吹奏着千篇一律的旋律,阿米娅也只是在不远处看着。
“晖洁,你处处为他人拔剑,可你又何时为你自己拔过剑呢?”
说着科西切将目光看向阿米娅,对她轻蔑道:“魔王,哈...也许诸王庭搞出的只是一个拙劣的残次品。”
“还不够,还不够,三位,凭你们这样破裂的默契,你们的下场只有死。”
不,已经够了......
熟悉的声音从内心流出,在耳畔回响。
“再在我的脑海中说话,我就要将你请出我的思维了。”
然而就在此时,阿米娅走上前来,注视着面前的塔露拉,说道:“已经足够了,陈长官的感情,从赤霄流入了我的内心。”
“以前,我们两人是没有关系的,是这里发生的一切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是感染者的命运将我们推向这里......”
“因为我们都认为,这片大地的明天理应比今天好。”
“晖洁跟你不是一种人,卡特斯。”
“罗德岛只是各个政治实体的稻草人,你会为了他们去杀害同胞,装出良善的样子,等待一个制造混乱谋取利益的时机,你们完全不在乎感染者。”
像罗德岛这样的存在,科西切看的太多了。
“你是在自我介绍么?科西切。”
阿尔西斯不留余地地反驳了他。
“挑起战争,不顾他人,口口声声说为了乌萨斯的繁荣,可你又不允许繁荣之国没有你立足的地位,用你所见所制作的苦难去掩盖仅有的良善,科西切,你说那些话不觉得害臊么?”
“害臊?我问心无愧,何来害臊之理?在你看来,我只是一个会口头空谈的人么?为了感染者与这片大地,我拼尽全力。”
“而你呢?女妖,空羽许诺给你什么让你这么尽心尽力?”
“你可别告诉我他是一个好人,那只会让我恶心。”
提及空羽,阿尔西斯不做犹豫地回应道:“他什么都没有许诺给我,因为他只做眼下绝对能做到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进行许诺,他直接就给了我容身之所,给了我远离战争与灾祸的容身之所,你又给了感染者什么?”
“侵略?战争?厮杀?自焚?他会为每一个干员负责,而你呢?科西切,当他们死时,当他们将凄惨的死亡当成自己理所应当的命运时,你又在做什么?”
“你又许诺给了塔露拉什么?你是否完成了你的许诺?他也许曾经做过很混蛋的事情,但他说那是什么样的就会把它做成什么样的,科西切,你呢?”
阿尔西斯接连不断的问题抨击着塔露拉,这就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为了大义就可以将无辜者利用?为了大义就可以将无辜者的生命肆意践踏?
“阿尔西斯小姐说的没错,科西切,塔露拉是不会许诺什么的,因为当时那个承诺已经伤她伤的够深了。”
在阿米娅窥探的记忆中,她看到了塔露拉曾经所经历的惨绝人寰的一幕。
塔露拉不会再向他人许诺,也不敢再许诺了,她只会脚踏实地的去做一件事情,说什么,就做什么。
“你们的据理力争确实如此,不过,雄辩应当用来说服王庭与元老院,征服议会与摇摆不定的懦夫,煽动盲目的军士与暴躁的领民......而不是用来说服我。”
“【卡兹戴尔三次毁于大火,它数次得重建,得万千鲜血,得王庭盘踞,只是先前住民皆已身化灰烬,随风而去。】”
“在切城是,你曾举起一面盾牌,拦下我的呼吸......即便空羽不做阻拦,我也会放走你,因为同你浴血奋战的战士与牺牲者们当得尊崇。”
“但现在,你已得我注视,你不再有机会了。”
“活过一次火焚吧,阿米娅。”
话音刚落,汹涌的烈火再度澎升,呼啸的烈焰铺天盖地席卷阿米娅,避开了阿尔西斯。科西切很清楚,若阿尔西斯真的有什么好歹,那空羽会竭尽所能将绝望与痛苦带给她。
烈火包围阿米娅,无时无刻都在炙烤着她,陈晖洁见状刚准备拔刀斩碎烈火但她也知道这一击下去阿米娅必然会经受波及。
“(萨卡兹语)溃散......嗯?这是?”
法术还未施展,阿尔西斯感受到了一股血脉的涌动。
下一刻,黑色的线条突破烈焰的牢笼喷涌而出,在其上空收束成形,在球形的烈焰牢笼上划开裂口。
本来猛烈的火焰竟被这一击彻底湮灭。
“怎么可能......是什么切开了焰狱?”
塔露拉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锋利又熟悉的剑气,阿米娅凭它切开了焰狱囚笼,亦如切开烈焰的赤霄那般。
她微微喘息,合拢双眸,那一刻,阿米娅看到了很多往昔的记忆,陪同她度过无数个日夜经历许多战场的精英干员们。
年幼之时母亲的慈爱与父亲无奈的泪珠,他离去的背影再度被铭刻记忆中,他留下的话语依旧在脑海中回响。
“活下去,阿米娅。”
她看到特蕾西娅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她看到特蕾西娅说了声晚安后关上了灯。
她看到特蕾西娅为自己挑选了一身白色的衣裳,笑得比自己还开心。
她看到博士从后方走来,走在她的面前,却又顿足片刻,等她跟上前去,才继续迈步。
她看到了一个萨卡兹,一个古老的萨卡兹在为同族的命运发出悲痛又不甘的呐喊,在烈火中,他的妻儿凄惨丧生,他的同胞接连死去,他的哭喊震耳欲聋,他的悲愤贯彻天地。
只因为,萨卡兹在他人眼中生来就是罪恶,生来便要接受最严酷的处刑。
他不明白同胞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只是从他对这个世界有认知时,便被世界所唾弃。
但他该恨的人不是那些处刑者,也不是大地的残酷,他们应该要恨他们自己,恨自己把自己的土地变成了这种样子,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了恶棍。
萨卡兹拿起了剑。
即便被大地赋予残酷剥夺希望,即便被他们处以极刑唾弃千年,他永远不会屈服。
我被剥夺了一切,我被冠名了一切,我被施加了一切,那么我唯一还有的,唯一别人永远夺不走的,就是那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的怒火。
即便不复仇,不怨恨,我也依旧有愤怒下去的权利!萨卡兹怒吼道。
他们从没想过这个结局。
火焰在他的怒吼中颤栗不止,它们畏缩,自嘲弄的橙色转化为青色,青色的火焰越烧越旺。
萨卡兹拔出长剑,那把剑长且锋利,蓝色的气焰顺着黑色的剑身滑落,他的怒火就是这般。
如果这就是结果的话,来吧!我就把这个结果带给你们!带给你们所有人......也带给我自己。
如果这片大地不准我放下武器,那我只能拿起剑奋战,直到末日。
在那剑丘之上,在那尸骸堆积之地,日暮将终,渡鸦鸣叫,所有背誓者的尸骨被大地吞噬,高大的萨卡兹将剑埋入自己的胸口,结束了自己的命运。
剑化为粉尘散去,仿佛从不存在,但这个萨卡兹君王的青色愤怒,早已与他的经历一起,铭刻进了阿米娅的灵魂,成为了她的一部分。
记忆浮现,断断续续却将一切告知给了阿米娅。
赤霄剑法每一道剑意涌入阿米娅的脑海之中,仅仅只是一瞬,她便领悟了天瞠之下六道剑意。
“米莎小姐的愤怒、陈长官的愤怒、霜星小姐的愤怒、感染者们的愤怒,我都收到了。”
下一刻。
黑色的火焰围绕其身,伴随着漆黑的雷霆,古老而强大的法术颤动着十枚戒指,突破束缚的力量汇聚成棱形在阿米娅的身后,漆黑的剑身打破空间的束缚立于阿米娅跟前。
她伸出手,将那把象征着怒火的剑紧握手中,刹那间,围绕阿米娅的一切尽数溃散,凝聚成了那把与赤霄几乎并无区别的剑刃。
旋绕的法术形成护臂将阿米娅持剑的手拥护其中,这把剑,并非赤霄。
而是萨卡兹君王奎隆的怒火所塑造的斩尽一切的青色息焰的漆黑之剑,对于奎隆而言,剑的样子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最主要的,是剑能做到什么。
阿米娅紧握手中利剑,注视着面前的科西切。
“我该用什么来回敬你的不义。”
仿佛那日奎隆在烈火前咆哮那般。
“如果这片大地不允许我放下武器,那么我只能拿起剑奋战,直至末日。”
陈晖洁万般惊愕,她能感受到环绕阿米娅的剑意,为什么阿米娅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习得了她十几年来勤学苦练才学会的赤霄剑法。
如此荒谬,但它确实无法否认的事实,这把剑与赤霄外表无异,可以将它看做另一把赤霄。
“两把武器......你居然选了赤霄这般恶毒的武器。”
科西切没想到阿米娅会选择赤霄作为武器,明明她有这么多的选择,可偏偏选了让他人一次次自相残杀的斩龙之剑。
更别提,科西切曾在魏彦吾手中亲身感受到赤霄之刃锋有多么可怖。
“武器,哪有什么恶毒不恶毒?这大地上的武器,有那一把比你更恶毒?”
陈晖洁不以为然,武器怎么样全看它的主人怎样去使用。
“阿米娅,听好,如果你的愤慨与我的愤怒如出一辙,那我们的剑就不分彼此。”
赤霄剑法看的不仅是挥剑人的精准快,更多的是看持剑人的心境如何。
只要内心坚定不移,那么赤霄剑法就会变得无比强力。
“上了!阿米娅,不用管她死活,还有阿尔西斯,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保持现状就好,扰乱她也好吹烦她也罢,都没问题的!”
“小瞧人也得有个限度。”
塔露拉再度斩出火焰,然而这一次阿米娅与陈晖洁几乎是同步踏前。
“赤霄·拔刀!”
一样的剑术发挥了更强大的威力,火焰在剑气中烟消云散,赤霄是能够切开法术的剑,塔露拉的烈焰根本无法奈何赤霄。
两人的身影纵横交错,赤霄在瞬息间斩中了塔露拉。
滴答,滴答......
两人退步数米开外,塔露拉看着自己的手臂,一道醒目的伤口就在那里。
“怎么可能,我居然受伤了,那个女妖先不论,你们居然能够伤到我,从我真正自恨意里重生到现在,这副身躯不曾收到过一点伤害。”
“仅仅只是一道很浅的伤口么?她法术里蕴含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
“别松懈!即便伤口很浅,但在她身上留下数百道伤口也足够杀死她了!”
听到陈晖洁说这样的话,塔露拉一副忧伤的模样说道:“你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真令我心寒,晖洁。”
“披着那张皮说这种话?你以为你是谁?”陈晖洁不会再受他蛊惑了。
“与外人对我刀剑相向甚至取我性命,你看上去很开心,近卫局还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心肠,晖洁。”
“你没资格那样叫我!”
对此,塔露拉举起的剑放下,对陈晖洁说道:“你要是想杀我的话,就下手吧,晖洁。”
“你......”
塔露拉这副接受命运的悲凉模样让陈晖洁一时迟疑了,她似乎真的不打算再战了。
“我已经永远都回不去了,我恨这一切,我恨养育你的这片土地,它把你变成了这样。”
“杀了我吧,让我解脱,否则我会杀了你。”
“至少......晖洁......别让我,别让我动手杀你,我不想......我不能,哪怕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我......二十年前那一次,我......”
陈晖洁回忆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时刻。
塔露拉听到后立刻继续追击:“是你逃了,是你退缩了,晖洁,我变成这个样子,变成这个我也厌恶的样子,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答应过却反悔了。”
“啊......”
“那个月夜,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前往那个恶龙的身边?他害死了我爸,逼死了我们的妈妈,害的我们两人分离!你却还替他做事?”
“哦?是这样嘛?科西切,这件事情空羽给我讲过的。”
阿尔西斯却突然插话进来,对陈晖洁说道:“陈小姐,你是否还记得空羽对你说过的......不,他肯定对你说了那是一个雨夜,你别听他放屁。”
“空羽那时给我说过了,那一天根本没有下雨,他去找魏彦吾谈合作的事情,我虽然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但他很肯定地说过,那不是一个雨夜。”
“没错,空羽先生说的对,他在说谎!陈长官,你仔细想想,那一天是怎样的。”
“我从没有忘记那一天,那是一个晴天,虽然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但我还记得,你拉我出去的时候是大白天。”
“也就是说......”阿米娅意识到了什么,说道:“不,塔露拉,科西切的源石技艺不是在她死后才生效的,他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对你使用这个法术了。”
在记忆中,阿米娅链接了这一线索,塔露拉曾亲手杀死科西切,阿米娅本以为是那时才导致的科西切的源石技艺的触发。
可现在看来,在他掳走塔露拉时,这段记忆就遭到了污染与篡改,但阿米娅看到的,是一切的一切。
“想想吧,你有多少记忆被扭曲了,有多少思绪被污染了?你有多少记忆被蒙上了薄纱?”
阿米娅对在那身体中被埋没的塔露拉道出了这一切。
“就算他没有篡改你的记忆,可是你记忆里那些不分明的东西,还是被他利用了!”
“塔露拉。”她看向塔露拉,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塔露拉,哪怕你想要发动一场站在,哪怕你会牺牲很多人,你会为了自己,让他们毫无价值地死吗?”
“如果真的要牺牲,你难道不才是第一个吗?”
“你会允许雪怪与霜星无助地死吗?你会用爱国者保护着的东西去摧毁你尊敬的他吗?你会允许无数的乌萨斯人,无助的感染者,因此死去吗?”
“够了,你是撼动不了我的意志的......你们就连动作都一模一样,连节奏都吻合,我有点犯恶心。”
看到她们的剑术,科西切就想起了龙门那时候被魏彦吾她们联手驱逐他的场景,也是一样的赤霄剑法。
“你们两把剑奈何不了我,你们的体力会随着时间耗尽,我的火焰却是无穷无尽的,而且,女妖,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是他的命令吧?那个半疯不疯的疯子。”
“你有所忌惮,你有所保留,你杀不死我,而我的力量无穷无尽,你们终将因为自己的愚昧而葬送自己的性命。”
对此,阿米娅继续喊道:“塔露拉!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惨剧!就是你想要的吗?!”
“够了!”
阿米娅每一次呼唤都会动摇塔露拉的内心,科西切绝对不允许塔露拉苏醒。
“那些陈词滥调,那些故事中的伟大台词,又是你从何人那里听来的遗言?卡特斯,你当真认为这些话语会撼动我么?”
阿尔西斯说道:“用那个家伙的话语来形容,当你越是强调一件事情,就说明这件事情越是有可能发生,科西切,你自己都不清楚再让阿米娅说下去会怎样。”
“这种形容......第二次了,给我闭嘴。”
塔露拉挥动手中之剑,不再保留,烈焰将此地化为火海,就连氧气也在火焰的战场上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你急了。”
“我说了,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