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陆初一本来是要上的,而且还比较重要,但承靖州还在睡着,尽管叶非同说他只是睡着了,可她依然不放心。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他一向睡觉很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来,倘若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哪怕是喝点酒睡着了,也应该睡得这么沉,叫都叫不醒。
所以她守在这儿,至少放心一些,还是这里还是医院,万一真是有别的事,她只要及时发现,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妈妈,我想拉尿。”
承全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弯着腰从椅子上起来。
陆初一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慌忙站起身,“走,妈妈带你去洗手间。”
输液室的旁边就是洗手间,可能就是考虑了病人的需求,陆初一觉得这点真的挺人性化的。
她在门口等承全,也能看到输液室内承靖州的一举一动,当然,他现在除了睡还是睡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一会儿承全从洗手间内出来,洗了小手,手上都是水,他犹豫了一下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一把,看妈妈在皱着眉看他,他立刻解释说:“妈妈,反正今天来医院了,衣服也脏了回家就要换掉,所以我就当擦手毛巾擦一下手,这样也省了一张纸巾,特别的环抱。”
陆初一,“……”
小小年纪懂得孩子很不是,还知道环保呢!
“爸爸醒了没有?”
承全迫不及待地朝输液室的门口走过来。
爸爸?
去了个洗手间,这就又改口了。
陆初一决定逗逗他,“全全,妈妈什么时候告诉你他是你爸爸了?”
承全人已经准备朝输液室内走呢,听闻她这话立刻停下来,扭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妈妈,他难道不是我爸爸吗?”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他是你爸爸了?我只记得我跟你说他有个孪生兄弟。”
承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大一会儿没说话,但眼圈却逐渐红了起来。
“全全——”
陆初一见状暗叫不好,玩笑开大了,伤了她家儿子的这颗玻璃心,好可怜哟,她刚要弯腰将他抱起来,却听输液室内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
“一宝,全全……”
承全率先扭回头,见到承靖州醒过来,他当即就笑了,抬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泪,快速跑到承靖州的身边。
“全全。”
承靖州有些头疼,他这两年一直在接受治疗,酒基本上就没碰过,今天是老马的生日,其实也没喝多少,但却醉了,如今的酒量真的是大不如从前,他叹了口气,坐起身。
“全全,你不是走了吗?”
承靖州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在云大承全跟他说了再见,转身离开的时候。
承全皱着小眉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也没问,而是问了他现在最想问的问题。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亲生的爸爸。”
承靖州微愣,一时间被他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陆初一,他想告诉他他当然是他的爸爸,但他不能,他要问问一宝,问她让不让他说,她不同意,他就会说不是。
陆初一白他一眼,“你看我干吗?是不是你儿子你都不知道?”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走了?
“一宝你去哪儿?”承靖州急切地叫道。
承全以为妈妈生气了,他看看承靖州,尽管他很想知道爸爸的答案,可他也不能让妈妈生气难过。
三秒钟的思想斗争之后,他抬腿追了出去。
“妈妈,你不要走!”
陆初一叹了口气转过身,“妈妈没走,你进屋陪他说说话,妈妈去找一些叶叔叔给他再做个检查,没事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吗?妈妈你真的不是要走吗?”承全有些不相信。
都是她的错,刚才应该说一句再走的,害得他担心成这样。
一边是他渴望的爸爸,一边是每天陪着她的妈妈,这样的决定对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来说,很残忍。
陆初一心中自责,她走上来,蹲下身轻轻揉了揉承全的小脸蛋儿,亲了他一下说:“妈妈没有骗你,全全,妈妈今天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承全想了一下,点头。
“那你现在告诉妈妈,你的答案是什么?”
承全抿着小嘴,小脑袋也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局促不安。
陆初一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妈妈,要是爸爸他还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那你就跟爸爸在一起好不好?我想跟小糖豆一样,有爸爸有妈妈。”
“好,但可能时间没那么快。”
承全抬起头,“为什么?”
陆初一眨眨眼睛,“你不是很聪明吗?你难道不知道美女都是很难追的吗?”
承全咧嘴笑了,笑起来露出白米粒般整齐洁白的牙齿,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妈妈,我懂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陆初一点头,心里却说,我的儿啊,你这还要不做你爸爸的神助攻为娘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就单单看你们父子这刚见面就腻歪成这样,我都知道我特别的好追!
“你先去陪他说说话吧,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你可要赶紧问,妈妈去找叶叔叔。”
“嗯!”
输液室内,承靖州做贼似的,飞快地从门口跑回去,重新躺了下来,装作自己刚才一直在躺着哪儿也没去的样子,可心却跳得飞快。
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还特意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又睡着了。
旁边一头发银白色的老太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说小伙子,你这可不行,惹媳妇儿生气了你得主动去哄,你怎么还让媳妇儿来哄你啊,你这搞错了!我跟你说,你得听我的,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承靖州睁开眼睛,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是惊奇,“你说我小伙子?我看着很年轻?”
老太太很是无语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说老伙子,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搞错了?”
承靖州皱了皱眉,“老伙子?老伙子是什么?”
老太太,“……”这人绝对是脑子有问题,不理他了,免得一会儿缠上她!
承靖州,“……”这老太太,怎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呢?
他正要追问,承全这时候走了进来,他也就没再问,看向承全。
“妈妈她去找叶叔叔了。”承全似乎有些拘谨,看着承靖州表情不大自然。
承靖州愣了下“哦”了一声,心想,这个叶非同,这两年是不是还围着一宝团团转?
“你刚才是真的睡着了吗?”承全见他不说话,自己主动抓话题。
“啊?哦!”
“那你怎么会睡得我叫你你都听不到?你是不是装的?你在骗我和妈妈担心,你故意的!”
承靖州一听这话立刻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他这本来在儿子的心里就是个讨厌的存在,他这要是再不给自己澄清,事情就只能会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没有,可能是中午喝了些酒,然后就睡得比较沉。”
“真的吗?”
“爸爸发誓没有骗你!”
承靖州举起一只手,可能是觉得这样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声,另一只手也紧接着举了起来。
“扑哧——”
周围有人没憋住笑出声响。
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那头发银白色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得前俯后仰的,指了指承靖州,“我就说嘛,你这人绝对是脑子有问题,不然你为何发誓举起两只手?这是投降的姿势你懂不懂?”
承靖州看看他,承全也看看的,父子俩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尤其是还几乎同步的姿势和表情,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力。
“老奶奶,这很好笑吗?”承全问。
老太太笑得停不下来,点头,“小家伙,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你爸爸举两只手发誓这是头像的姿势啊!”
承全一脸严肃,“谁告诉你发誓就在还能举起一根手?谁规定的?举两只手为什么不可以?”
老太太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一看情况不对劲儿,本来他也在笑不过是低头看着手机一边看一边笑,这会儿收了笑,伸手扯了扯老太太的胳膊,“妈,别笑了。”
老太太又笑了几秒钟这才停下来,与承全对视。
一个看起来起码也有八十岁的老太太和一个年仅三岁多一点的孩子,一老一小就这么对视,最终阅人无数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人的老太太败下阵来
“小家伙,奶奶错了,不该笑你爸爸。”
“那你跟我爸爸道歉!”
老太太的嘴角抽了下,不想让旁人看了笑话,于是就对承靖州很敷衍地说了句对不起,而后又说:“你儿子可是个厉害角色,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气场,将来长大了绝非常人!”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承靖州并不在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他早已经看开很多事情。
如果这件事搁在以前,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被人嘲笑,但现在,他不计较。
反倒是儿子对他的维护,令他震惊以外的同时,心里泛起了阵阵甜蜜。
如果不是怕吓着他,他一定会将他一把抱进怀里,好好地亲亲他。
他的儿子,他和一宝的儿子!
然,他不说话不计较,不代表承全也什么都不说。
小家伙“哼”了一声,“我长大了是什么样子你说了不算,反而是你,你还是好好管管你自己的嘴巴吧,别再说一些不好的话给自己惹麻烦!”
老太太的嘴张了张,嘴角狠狠地抽了两下,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初一恰在门口,刚才输液室内的发生的这一幕,她正好看到听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是高兴。
她庆幸自己这几年对承靖州的怨恨没有影响了孩子对父亲的渴望和爱。
血缘关系的奇妙,大概也如此吧。
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陆初一并没有进输液室,她让护士帮忙将承靖州推了出来。
叶非同给承靖州做了个检查,告诉陆初一他没事后陆初一这才放心,带着他和承全离开医院。
路上,承全和承靖州都在后排坐着,男孩子跟父亲的亲近与跟母亲的亲近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父子话并不多,但偶尔几句交谈,却能听得出来,在孩子的心中,父亲的形象是多么的高大。
下午没课,陆初一就带着他们直接回了家。
车停在地上停车位,陆初一准备下车却听到后排承全说:“好了,我和妈妈到家了,你不用送了,你也可以回去了。”
“……”
什么情况?一路上气氛一直很不错呢。
她刚才还在想,孩子这么黏承靖州,会不会晚上非要让承靖州留下来,到时候她是该同意还是该拒绝把承靖州撵走呢?
却没想到,这都还没下车呢,孩子反倒先开始撵人了,是撵人不是黏人。
陆初一突然有些搞不懂她自认为很了解的儿子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其实懵然的人不止她,还有承靖州。
虽说这一路孩子一直没有再问他叫一声爸爸,但他能明显察觉到,孩子是喜欢他的,并且也已经接受了他。
可现在是为什么?
他愣愣地看着陆初一,陆初一也看着他,两人都懵,所以再看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反倒是承全,说完这话之后就打开车门自己率先跳下了车,站在车外叫陆初一,“妈妈,你还不下车吗?我们到家啦!”
说着,小小人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可他再眨眼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陆初一很是无语,但还是先从车里下来,准备关门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包包,又俯身提起来。
“你打算就坐在我的车里?”
见承靖州还端坐在车内,陆初一拧眉。
承靖州一怔,这才慌忙下去,他很紧张,当然是想留下来跟他们母子在一起,可他知道欲速不达。
他知道,一宝会在短时间内改变主意,一定都是因为儿子的缘故。
所以,儿子现在可是决定他“生死”的人,他可不能把他给惹了,他让他做什么,他暂且就听着吧。
承靖州捏了下手,说:“那……你们就先上楼吧,等你们到家了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