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下来,又重新亮起。
医院走道里,护士推着医疗床走了出来。
医疗床上,于嫣然一张脸苍白无力,长发披散在脑后,更衬得唇色惨白,面上还的呼吸罩已经拿起来,平日里剪水带着光的双瞳,此刻宛如覆了层薄薄的膜,看不见里面的情绪浮动,只感觉很空,精神也是恹恹的。
她是昨晚醒的。
照理说,她不会醒的。
但人是种很奇怪,充满无数奇迹的生物,有的时候可以脆弱如薄镜,有时候又可以顽强如巨石。
也许是心中的执念太深,所以才能战胜自己,冲破黑暗,醒来。
“跟我走。”云少天回头,朝身后的南宫千沫道。
他穿着一身绿色的无菌衣,绿色显白,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摘了眼镜,少了几分斯文,使得整个人气质有了小小的变化,是不符于他的冷冽。
今天会由他来主刀。
时长三个小时。
期间,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
南宫千沫抬了抬眸,罕见的眸,平静如水,身上穿的是她昨天来时的衣服,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道的尽头,左拐。
手术室的灯暗着。
护士推着医疗床走在前头,厚重的门往右无声地滑过去。
云少天在三步之外的位置,停下,他今天的医助也跟着停下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有双浅棕色的眸,很灵动。
他转过身来,略微垂眸:“你去换上病服,脖子上的东西也取下来。”偏过脸,用英语对着医助道:“你带她去换。”
“ok。”医助发着纯正的英语应道。
在他说“脖子上的东西”时,南宫千沫眸微微一动,感觉似乎都聚集到了那一小存的皮肤上,金属捂久了会有温度,可钻石两年来一直都是凉的,这刻用心去感受,更甚,但这样的凉,让她心安。
听着医助回答后,环视了下四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夜盛烯呢。”
她想见他一面。
让那张容颜刻在骨子里。
来世好寻他。
云少天不知怎么的,心竟莫名有些负罪感,也是,怎么会没有负罪感,他是个医生,可今天之后,他就配不上这两个字。
但他愿意。
他忘不了,那满河的尸体,怎么也冲不掉的血色,还有,他们亲人在河边痛哭的场景。
他当时站在护城河上。
静静地看着,身体一寸寸的凉,连老天爷都觉得悲伤吧,雨纷纷扬扬落下,是毛毛雨,落在身上不疼,但像毒药,会无声无息入侵皮肤,然后演变成一场场噩梦。
他觉得心在发寒。
在寒结成冰要就止封住的时候,头顶多了把伞。
回头,对上的是那双永远充斥着正义的眼睛,脖子缠着纱布,喉结的位置隐隐能看到红,刺痛了他的眼,他说不了话,只能那么看着他,无声的安慰着他。
“他不会来。”
不会来,眼里划过一抹失望,也好,别来,就算不看,她也不会忘记他的。
“云少天,今天之后,你和雷毅就跟夜盛烯辞行吧,两年前的事,就此画上句号。”
别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看,愧疚就会少点,总有一天会放下的。
云少天眸光微闪,有点意外,意外她会说这样的话,他本来也就打算要辞行,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