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眉头皱起,盯着这缸里水面冒起来的烟气,冷冷的抖声道,
:这东西还在找我们。
接着伸手将两口缸中的水彻底搅浑,把手拿出来甩了甩,这才松了口气。车子内来接我们的正是之前在火车站碰到的那几个公司的人,居然全都有些疑惑,他们同样想不通我们走在街上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跑,说并没有看到什么啊。
:那店老板砍的?他动都没动,怎么能砍到你们?
:要你们看到?那是当街借这普通人的手,就要我们两个的命。
他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易先开也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俊杰,如果是鬼魂邪怪,那或许不会害怕,但这一幕我们却都骇破了胆,我低低的说了句,
:要,要不我们先回去?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沉默良久的姨父才抬起头,表情居然有些咬牙切齿,
:来都来了,岂能有怕的道理。
看了在一旁的这人一眼,
:按计划的,这两天就动手吧。
这人没有多话,朝着前面开车的打了声招呼,车子中途便停了下来,几人径直下了车。
继续坐车回到市区,当晚住进了一家旅馆,这地方也早有人接应,上次荒山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公司的人,这些人全都穿着十分普通。
城市的这个角落,不起眼的旅馆,之后两天,来了好些这种人,即便我不认识,但大多数都会在进屋子的时候都会跟我打招呼,不断的朝着姨父商量着着事情,我算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这间公司办公的样子。
这两天待在旅馆里,我全程都在旁边看,有几个来的时候,姨父则在不断的接电话,手把手的教着什么。
:蠢猪,光说有冤鬼作祟怎么行?闽江的人,得找顺海的弟兄给他们消息。要面子就叫人给足他们面子。
:镇沧那个地儿,山西脉的和他们有仇,你就说这回山西的人也会来,讲几个名字,找人印证,他们坐不住的。
一件件事,但凡这些人处理不了的才会来问。斑驳复杂的吩咐,居然全都是易先开一个人的嘴巴里说出来,期间再次对这个混混刮目相看,这几天做的全是同一件事,就是把这南边沿海三四个流域的风水人,全都引到这里来。
这让我想起了淮河边的那个风水大会。
一件件事,这根本就是从很早就开始准备,这两天也只是在收尾,亲耳听到各种阴损的主意从他嘴里说出来,做这种事的时候,拿着电话的易先开往往眉飞色舞,异常投入。
或许是因为他也要脸,姨父眯着眼睛,沉吟道,
:几天之后,我要让这南边的沿海地带,发生一件几十年未曾有过的风水大事,自此所有人将会记住我瑙怀运输公司。
:不是我想这样,谁的命不是命?诛杀邪祟,这是天下风水人自古的责任,那一晚你也看到,这次的事儿,不成功,就成仁,是最凶险的一回。瑙怀运输公司这么多年,总算派上了用处。这一行也是个江湖,只要你浸淫的够久。
坐在宾馆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城市,抖了下烟灰缸,眼神带了点惘,
:当初我也似是年轻无知。
我烟没抽完站起来转身就走,剩下他在身后骂,都这时候了,公司哪个人不尽力?就你还能坐这儿,老子每次教你的时候你能听两句?
这里是归海市郊区的一条公路旁,沿着这条路几十公里往外,正是之前的那个县镇。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天,我和姨父在这路边的饭店中等到了一群人,一共七八个,为首是两个穿着考究的老头。
我们是跟着这群人过来的,和当初的场景一样,沿途各处都是刚开发的楼盘,最终到那叫珠苑的县镇路口的时候,我们却并没有进去,反而是亲眼看着七八个人走进了那一片的街道。
整整一个下午,这些陌生人进去之后似乎并没有出任何事情,我们不敢离的太近,只是远远的那些人有的就坐在县镇边缘的茶馆里,街区楼房中,更远的地方我们却看不到了。
陆续有别的地方车牌的车子进去,这一整个地方着实不小,本地人也多,除了我们怕是没人知道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但让我心惊的是姨父的神色,这还是大下午,即便是在镇边的这条街道上,他看着那些偶尔露头的风水人,就已经像是看着死人。
夜幕逐渐降临,姨父走到这条省道旁边,亲手拿出了一张朱砂黄纸,正是以前城隍庙的通关凭证,放在地上烧了,一直到天色黑尽,才带着我顺着路口进了县镇。
店铺都开着,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经过两三条街道,我们上了旁边的一座茶楼,晚上八九点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只不过单是这个茶楼,除了本地人之外,角落还有一桌陌生的,那是一个老头和三个中年人,进门后,我和姨父就坐在他们旁边。
其中一个中年人开了口,
:老师,道上的人来这地儿驱邪?这地方就这么大,个把小时就能逛完,下午我们也各处看过,没什么问题啊,哪个地方没有些些鬼魂,是不是这也算?
几个人桌子旁边放的是一根棍子,棍子上像是糖葫芦一般吊着一二十个小瓷罐。光是靠近便能让人觉得温度低了一些。
:单是这个下午,这地方的孤魂野鬼怕是已经被道上的人抓全了,冤鬼也有那么几只,用得着这么大动静,老师,这次是哪儿来的消息?
其中一人说完,还扭头看了看我们这边,
:这两位朋友,你们也是今天到的?
见我们并没有做声,只是坐在这里,这几人没在理我们。风水先生一到,一个地方的鬼魂全被扫荡,虽说是第一次见到,但我并不吃惊。
就这样,九点,十点,十一点,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看似一切正常,茶馆其他的人陆续都站起来走了,从某一刻开始,我就不敢再动,和姨父始终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
到了十一点半,看着最后几个普通人喝完茶,就那么起身下了楼,我的心里已经在猛抖。
我看了看姨父,接着抖着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碗,丝毫不敢往里面看上一眼,拿起来就倒在了一旁窗外。
整个茶楼,只剩下我们这两个桌子,一眼望去,各个桌子上全都是没有收走的茶碗。旁边的桌子上,是坐在正位上的那个老先生,此时已经是脸色煞白,旁边的问,说老师你怎么了?
这老先生吞了吞口水,正要回答,旁边的一个却咦了一声,说这茶碗里怎么有声音,接着伸头往那碗里的水中看。
也不知道这人他看到什么,朝着那碗里呆滞的笑了一声,接着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麻木的站了起来,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就那么呆呆的下了楼。任他们一起的怎么喊,也再也没有回头。
老头带着剩下的两个,眼看着就要追下去,这时候一旁的姨父却开了口,
:老倌,现在出去还不是时候。劝你现在最好别下去。
茶楼中,这老头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坐了回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
:我乃漓江段德同,敢,敢问刚才是何等鬼物?
我和姨父都没回答,几个人全都就这么坐着,不一会儿,这茶楼各处的灯开始闪,姨父没看那茶碗里,拿起来把他自己这杯喝了个干净,我们两个就这么下了楼。这几人赶紧跟上。
一路的灯都在闪,下楼出门,再次看到街上的场景,顿时让人惊呆了。
单是这条街,各个店铺还开着门,但整个街道一片安静,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一个人。只有一整条街上的灯,就在那么闪。
人都去什么地方了?
身后的这几人跑了出去,只是走到街中间去到处的看。姨父刚要喊一声等等,但已经晚了。下一刻,我便看到了让我毛骨悚然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