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并不吓人。
长得好,怎么都占便宜。
男人五官精致,鼻梁笔挺得略微显勾,使得无论什么表情都极具侵略性,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此人不好相处,他平淡地看向人时,即便只是在想晚上到谁的房里睡觉,也像密谋着坏事,不怒自威一一皇帝中意他,觉得这才镇得住群臣,女人也大多喜欢他,位高权重的坏男人。
当他款步走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小灯笼,烛光温暖地照亮了他下半张脸,是线条优美的下巴与薄唇。
人有百面。
在三弟面前,太子是有点傲慢,行事任性而散漫的大哥,这是对亲人放松的一面。对东宫里的姬妾,他神秘而冷酷,喜怒无常,且经常在她们身上寻找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讨人厌,又因着权力和相貌而深具吸引力。而合作伙伴眼里的太子,则是聪慧而好│色,有着明确好懂的喜好,有能力,也有距离感的储君。
他目光落在颜欢欢脸庞上一一梦绕魂牵了那么久,总算见到她的真容了,换在他人身上荒谬可笑的感情,他却能当真,只要是他真实的感受,那就是真的,他不在乎他人眼里的真假,只要他真的喜欢,那就是真爱。
太子的爱,很禅。
她比他想象中还美,惟一不同的,是他以为她会是更锋锐的五官,却意外地柔媚,错愕的双眸也漂亮得惊人。
月光下,是她楚楚之姿。
面对心仪的女人,赵渊不再是人前桀傲的太子,他俊美的容颜带了几分温和,唇角一勾,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像风尘仆仆而来,只为赏一片白月光,吻一下朱砂痣的朝圣者。
视角一转,颜欢欢又是何种感受?
日了狗了。
穿越后,见的男人太少,太子又是水准以上的俊美,在给皇后敬茶时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自然认得太子。从与赵渊目光对上,到他走到她面前来,不会超过五秒。
而颜欢欢最大的优点是,她的镇定刻於血肉,惊而不慌。
五秒,旁人脑海里还只有大写加粗的‘卧糟!!!’,而她已经将一切微小的线索串连起来,得出结论,然后选择了最恰当的反应。
皇后根本没病,是太子要将她弄来。
为了什么?人质?
将太子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像,那爱慕都快溢出来了……
不能怪颜欢欢犹豫。
在全程围观了太子情史的赵澈眼中,赵渊做出这种事,压根不奇怪,甚至会有种‘啊大哥终於憋不住了’的宿命感,他和太子的确有几分兄弟情谊,有什么事,太子也爱跟他分享,尤其是他史诗式的爱情。
就连生他下来的皇后,都没料到自家孩子能这么虎,颜欢欢区区一个隔了一个皇宫远的王府侧妃,实在没料到,太子会这么做。
虽然在太子脑海里,她已经是他能越过一切伦理规条也要得到的白月光,但在客观环境,以及他的白月光眼里,二人仅仅是见过一面的亲戚。
君子之交,比白开水都凉。
太子喜欢人│妻,全大晋都知道,端亲王和太子又是敌对关系,这种征服对方媳妇的心思,颜欢欢多少能猜到,但万万没料到,他敢这么做,又做得这么快。
超出了常理。
薄情如颜欢欢,并不能理解这种感情,是以对太子的判断,出现了一定的盲区。
太子在她心中,已经和精神病没有分别。
而且,是一个爱上她的精神病。
要怎么对付精神病?
颜欢欢做的第一个决定,是要先稳住他。
有事好说,别脱裤子。
“太子殿下?”
“你还记得我!好了,别请安,就坐着吧,”赵渊意外地扬眉,随即自行找到了答案:“自东华宫一别,我一直没能忘记你,没想到你也是如此,真教我高兴。”
……
你在脑补什么?
颜欢欢压下内心的不适,一边思考应对方法,一边尽量表现得从容一一以前在片场认识的,小有名气的女明星,就曾经教过她如果不幸落到和有妄想狂倾向的痴汉影迷单独相处的境地时,该如何应付。
“天色已晚,太子殿下单独来找妾身,恐怕不妥,若有事,让下人代为通传也一样,妾身定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要表现出恐惧,只会刺激对方的暴力倾向,用镇定感染他。
颜欢欢怕吗?
不怕。
大不了‘失贞’,转到太子阵营,或端亲王会救走她……这些,都不是她真正能决定的,难道她还能跳起来对着太子狗头一个r闪摸眼回旋踢吗?不行,她能做的,只是寻找最好的一条出路。
赵渊定定地看住她,二人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她不敢后退,亦不能露怯。
“你怕我?”
“妾身对太子殿下,只有敬畏之心。”
颜欢欢低垂眼帘。
在东华宫,太子做什么恐怕都不会有人阻止,她亦不想因此而自尽保住什么狗屁牌坊,是以一步步谨慎试探太子的用意。
“你怕我。”
这是肯定句,冷得伴随着夜风,让她脑海像浸进凉水,清醒得齿冷。
出乎她意料地,在这个太子可以全权掌控,为所欲为的时候,他却退后了一步,眉目温温地看住她:“我要是让你别怕我,你肯定也得怕,是我孟浪了。你放心,我就站在这里,不过去。”
如果赵澈在场,定然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皇兄何曾对女人这么有耐心?
就连太子妃,对他也不敢摆世家女的谱,低眉顺眼的,他爱宠谁就宠谁。太子倒是很中意有个听话的正妻,对她亦尚算尊重,东宫谁跟太子妃起了一点争执,有身份的就禁足,没身份的直接打发了,说别碍了太子妃的眼。
这份尊重,更多是给左相的。
太子妃敢让他站远点?恐怕他会直接拂袖而去,有脾气。
“……妾身只怕有违规矩,时候不早了,还请太子殿下早些回去吧。”
颜欢欢不了解太子,只能尽量表现得像个普通大晋女人该有的样子。
“我不回去,”赵渊无赖得很理所当然:“我喜欢你,好不容易让皇后将你带进了宫,我不想放手。不过,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吓到你,你怕我,我就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颜欢欢失语。
这是一个封建社会,处於统治阶级顶端的男人,对着强抢回来的女人,该说的话吗?
但赵渊的确是这么想的。
对於心中的白月光,他有无限的耐心,生怕惊到了心尖尖上的人。女人就像花,要细心呵护才能绽放出漂亮的一面,而别人的女人,更是如此,操之过急,只能得到*上的满足,那睡谁有何必别?
他还不如自行解决。
太子的爱情,充满了禅意。
看来是不能装傻了,颜欢欢暗叹一声一一这也是个会玩的,她倒是看轻了太子,还以为他只是喜欢睡别人的老婆,原来还爱玩风花雪月的情调,还知道要你情我愿。
“太子殿下,你喜欢妾身?”
颜欢欢抬眼看他,流露出真实的疑惑:“殿下和妾身不过一面之缘,且已嫁作人妇,值得殿下兴师动众,劳烦到皇后娘娘,将妾身弄进宫?若殿下现在离去,还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让一切发乎情,止於礼罢。”
这绝对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太子目光灼灼地回望着她,须臾,忍不住失笑,像她问了一句奇怪之极的问题。
她不该,或者不需要有这种疑惑。
“为了你,当然值得。”
……
她孩子都怀了,才出现这种要换男主角一样的发展?
颜欢欢嘴唇动了动,思考该回复一句‘谢谢你大爷’还是‘臣妾惶恐’。
赵渊藏了一箱的话想对她说,这时佳人在眼前,更是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我知道你之前诊出了喜脉,不必紧张,如果你在我身边,孩子可以留下来,叫我一声爹,我就真当是我的孩子了,左右不过是姓赵的,都是一家人。”
太子殿下大爱无疆,是她输了。
有特殊性癖不奇怪,当太子展现这和蔼可亲的深情一面给她,才是真正让颜欢欢感到惊讶一一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太子你不是外号叫五阿哥永琪吧?晃一晃脑袋,想必会听见大海的声音。
“何况,我现在底下也没有别的孩子,正好堵住悠悠之口。”
颜欢欢忍俊不禁,光是这孩子来历,恐怕得让整个朝廷发疯,还想用来搪塞催生娃的大臣呢?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太子顿住,笑睨她。
“你终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