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阻止他!别让他成阵!”
霍兴修预感到不妙,急声叫喝,目光无意识的扫向队伍中带着青红面具的两道身影,带着几分祈求意味。
一侧的霍纪源眼疾手快,听得父亲叫喝下,近乎下意识就朝陆风所在轰去了一掌;
凌厉的掌势袭卷起大片的水花,犹若一排捆在一起的长剑,燃烧着滚滚烈焰轰然刺向陆风。
“不可!”
霍兴修脸上闪过一抹惊恐。
霍纪源的举动于他看来是万般冒失,以卵击石的存在,乃是极其危险容易被对方借出手时露出的破绽予以重创的。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众人魂海乍响,像是整片天地有了生命,发出的一声心跳。
而随着这声沉闷的心跳响起,四周的空气似都在顷刻间变得泥泞黏稠了起来。
霍纪源轰出的那一掌,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以一种说不出诡异的态势生生变缓,最终凝滞在了半空。
犹若一座凝结着烈火的冰雕,呈现着浪潮的姿态,被定格在了那里。
画面说不出的奇异。
这股浪潮明明距离陆风所在已不足方寸,却怎么也无法再进一步,仿佛攻势所至的那片区域,不管是湖水还是火焰,都被凝结了一般。
准确的说,应是这一方空间内的灵气运转被滞缓了无数倍,那袭来的浪潮火焰掌势,不是静止不动,而是在以着原本攻势滞缓无数倍的势头龟速缓慢的行进着。
此举。
正是邪心索命之阵‘轻重缓急’四势之中,有关缓势的阵势表现。
如果说当日对付刘中枢等人所呈现的‘重势’乃是‘丧钟镇魂’,是能直接让人命魂遭受震击予以镇压,乃至直接痛快的死去的话;
那么此刻的‘缓势’则完全是另一种攻击形势,或者说是另一种折磨人的表现形式。
可堪——‘滞灵缠髓’!
在滞灵缠髓的缓势笼罩下,范围内的一切乃至魂师周身的灵气都会为之滞缓下来,实力差距越大,这份滞缓便会越发趋于静止凝滞状态。
比如此刻仅仅只有天魂境两三息实力的霍纪源贸然对陆风出手的情景一样,绝对实力压制下,就算仅是邪心索命之阵刚起势的那部分威压,以霍纪源的实力也断然承受不住。
更别提后续成阵的势头,一股脑的朝他盖去,缓势彻底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根本连动弹的气力都难以提起,仿若整个人被强行嵌入了沼泽淤泥地之中。
邪心索命之阵的缓势,乃是一种更让人绝望,更让人无助的攻势,会让敌人眼睁睁看着自己所遭受的局面,看着自己身死的一幕,却无能为力。
可以说邪心索命之阵不愧为邪阵范畴,轻重缓急四势,一势比之一势来得残忍,每一势布局得当下,都可让人于无限绝望痛苦之中死去。
仅是电光火石之间,不止于霍纪源轰出的那部分攻势遭到了阵势的滞缓,连带着他本人动作神态也明显变得迟钝了许多,明明有着手掌回防的姿态,但探出的手却像是陷入了淤泥沼泽之中一样,抽回的速度大幅骤减,泥泞的像是被粘在了一团浆糊之中。
这一幕的出现,顿时让得霍纪源心中满是惊恐,一股难以言喻的胆寒于心底疯涌。
尤其是得见陆风挥手间凝练出一根阵势长锥,轻而易举的穿透他灌出的那股掌势浪潮,以着优雅缓慢的速度朝他心口袭来,而他却像是陷在了原地难以动弹闪避。
这一刻的他,怨毒的双眼中布满了死寂的绝望,还有对父亲的怨恨。
怨恨自己的父亲为何这次没有如以往那般第一时间杀了对方,害得自己陷入这般危险局面。
“不,不可!”一侧霍兴修竭力怒喝,慌张到了极致,凭着天魂境六息的实力强行抵住阵势护在了霍纪源跟前。
以他的实力,虽然尚不至于受到陆风邪心索命之阵的阵势笼罩而无法动弹,但速度同样大幅骤减;
此刻为了保护霍纪源不顾一切的逆向挣扎的举动,更是让他气机受损,生了不少的内伤。
霍兴修强压胸口紊乱的气血,祈求的目光再一次无助的看向队伍之中那戴着青红面具的两人。
然。
那两人在互视一眼下,却是汇聚全身力量猛然轰向了对方,借着彼此的掌力震击下,强行撤出了缓势笼罩的范围,一举脱困,身形恢复轻灵后,立刻逃也似的闪身到了灵焱湖的岸边。
霍兴修见状,暗自松了口气,以为二人脱险后会第一时间阻止陆风成阵,以助他们脱困。
却不料,那两人竟毫不迟疑的选择了逃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恐怖的存在一般,浑然不敢对着湖面上凌空而立的陆风出手。
望着那两道狼狈逃离的背影,霍兴修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陆风同样为之惊愣了一下,手中暗自捏住的两股防卫阵势散了开去,他原先感应到那两人强行挣脱的动静,还真以为要殊死一搏,阻碍他阵法的运转,却不料仅是为了逃离。
而在感应到二人逃离时散发的气息后,陆风也反应了过来具体是何缘由。
炎魔、青冥!
那带着青红面具的不是旁人,郝然正是他们二人。
无疑,二人定是瞧见习幽梦的出现,而后顺藤摸瓜般认出了他的身份,适才做出的此般苟全自我的行径。
随着青冥二人的逃离,仅凭霍兴修等人断无可能再阻拦得了陆风半分,邪心索命之阵的阵势近乎水到渠成般笼罩到了每个人身上。
霍兴修感受着阵势袭来的压迫,神色大变,只觉四周仿佛有着无数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悄然没入自己的身体,想要阻挡,却怎么也抓握不住,像是无孔不入一般;
起初只是感到一丝倦怠,像是经过了一场漫长的跋涉,但很快周身灵气便犹似被掺杂进了糖浆一般,变得黏稠起来;
心脏跳动的频率开始愈发缓慢,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有着一股无形的拉扯力粘连,沉闷而又迟缓。
咚——咚——
缓慢到极致的心跳声,如同古老的诅咒,于他们每一个人心底蔓延,无形之中像是有着一双看不见的手,正在从内而外的接管着他们的身体。
看着陆风阵势敛化而成的长锥直面逼近。
霍兴修想过拼死反抗,但抬手的那刹只觉周身灵气迟滞如凝冻的松脂,说不出的泥泞迟缓,举手投足间带起的不再是磅礴灵气而是一股股黏稠的气浪,这让他惊骇万分。
挣扎间,霍兴修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自知若是此刻豁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是有那么一丝机会挣扎破开阵势的,至少闪避开眼下这缓慢刺来的长锥攻势绝对不再话下。
但在身后霍纪源没心没肺的一句‘爹,你可要挡住’的话语下,冷不丁便打消了闪避的念头,双手下意识的前探,竭力挣开阵势的压迫,向那截刺来的长锥抓握了过去。
陆风肃然看着这一幕,犹似瞧着掉入陷阱中的猎物,半弯的手指并没有进一步落下,嘴角勾勒出一抹邪傲笑意。
阵势为他所控,他自当可在顷刻间让得那股攻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举贯穿霍兴修乃至其背后霍纪源的心脏。
但既是在邪心索命之阵的缓势压迫之下,那他自当要入乡随俗般,好好的让他们感受一番缓势所带来的那份绝望。
对于这些人,陆风心中毫无半点怜悯,不管是背叛勾结血族之事,还是企图谋害影阁乃至进一步针对清河宗的行为,都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存在。
霍兴修止住刺来的阵势长锥下,神色平复几分,怒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要为她们影阁出头不成?要与我赤刹剑宗为敌?”
身后的霍纪源见危险暂时止住,胆子也大了几分,吼道:“仗着阵法算什么本事,有胆的撤下阵法和我比划比划拳脚功夫!”
“你给我住嘴!”霍兴修脸色一变,朝身后呵斥了一句,此般节骨眼还敢如此拱火,险些没把他吓死。
其他被阵势震慑杵在一旁的赤刹剑宗同门此刻脸上满是阴郁,看着霍纪源的目光都有几分不善;
他们虽然都有着天魂境前息的实力,拼死一搏下尚不至于完全动弹不得,但局势未明下,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谨防惹恼了陆风,而被杀鸡儆猴;
是以一个个只能暗自运转着气息抵御灵焱湖本身阴阳之力侵袭的同时,强撑着邪心索命阵势压迫带来的影响。
殊不知,此举就好似陷入沼泽的猎物一般,自一开始不竭尽全力尝试挣脱,随着缓势的笼罩覆盖,只会越陷越深。
陆风邪傲的冷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的回应道:“吾乃邪修,做事全凭喜好,管你是赤刹剑宗还是什么狗屁剑宗,惹吾不快,屠之若屠狗无异!”
“你!”霍兴修脸色大变,全然没想到陆风竟会如此回应,心中准备的大堆冠冕堂皇仁义道德的话语一时间全都派不上用场,哑火在了原地。
霍纪源怒斥道:“你怎可如此不讲道理?实力强就能为所欲为胡乱杀人吗?”
此话脱口的那瞬,让他自觉有些莫名熟悉,好像以往死在他手中的人,也说过类似的话语。
陆风冷哼一声,满是邪傲道:“不错,实力强,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随着手指微微勾勒,那本被霍兴修阻在半途的阵势长锥再度以缓慢的态势朝前推进。
此般攻势,不过才动用了十之一二的阵势,又岂是霍兴修之流说拦阻就真的能拦阻得了的?不过是在戏耍着对方罢了。
缓势的绝望便在于此,给人以希望,又让人于希望之中一点点的陷入绝望。
霍兴修感受着双手拦截的那份阵势蓦然传来的一股可怕力量,惊吓得额头冷汗直冒,连声喝道:“一切都只是误会啊,你要仗义出头也分分青红皂白啊,何必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吾儿他尚且年幼,做事冲动些无可厚非啊,你如此实力,何必要与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习幽梦听不下去,斥骂道:“他哪里像孩子了?你少不要脸的睁眼说瞎话,就算真是孩子,动不动就伤人性命,难道就可以逃脱制裁了吗?我父亲若是有什么万一,你们这些人全都死不足惜!”
霍纪源愤懑道:“那老家伙本来就是半死不活的!哪能和我们比!”
习幽梦眼中陡然杀意毕现,霍纪源此话,俨然透露着是知晓她父亲身体状况的,而非所言的意外伤之!
霍兴修脸色一下垮了下去。
岸边不少散修看着这一幕,悄声开始议论起来:“那黑衣男子到底搁哪儿来的?怎有如此实力?他那到底什么阵法,竟能一下控住那么多魂师。”
“那人我有些印象,似乎先前混迹在卫道盟队伍之中,保不准是卫道盟的阵师?”
“我看不是,你们没瞧见卫道盟领头的那个美人,脸上的憎怒杀意都快溢出来了,明显不是一道的,保不准还有着深仇大恨在里头。”
纪兰珺等人所在。
确如一众散修议论那般,此刻的纪兰珺紧握着秀拳,一脸怒不可抑要动手杀了陆风的架势。
她是有了解过邪心索命之阵的,知道着其轻重缓急四重阵势有多么难以营造,可以说那都是需要以无数颗心脏无数条人命堆砌出来的手段。
原本听柳沉舟陈述,她心中还有些不以为然,此刻亲眼所见,感受到的还是轻重缓急之中第三重缓势的呈现,顿时将陆风钉死在了杀人无数的邪修耻辱柱之上。
因为习幽梦之故所起的那丁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新仇旧恨一股脑爆发下,心中布满了杀意,自觉决不能让此般邪修活着离开,如若不然,其定当会为了邪心索命之阵最后一重急势,去剜更多的心脏来修炼,会因此害死更多的人。
之所以迟迟没有下令陈霜华和孟九襄等人出手,完全是在等赤刹剑宗这些人付出代价。
她心中就算一万个憎恶陆风,但就眼下情景而言,也希望其再解决完伤害了习不为的这些人后,再行付出代价。
尤其是霍兴修那番他只是个孩子的话语,让她都止不住涌上几分杀意,修行界又岂能以年纪大小来说事,就算真是十几岁的孩子,若是入魔作恶,那也是能动辄灭杀数以千计普通人的存在。
“巧了!”陆风突然放肆大笑了一声,声音很是邪戾渗人,“我这手邪阵可是最喜拿孩子的心脏来练习刻铭,这些年来,可不知道剜了多少孩童的心脏。”
纪兰珺远远听着此般话语,犹似坐实心中猜测,杀心更坚定了无数。
霍兴修眼皮一颤,怎么也没想到陆风竟如此油盐不进,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对方半分。
正想着要不要豁出去拼死一搏之际,只觉双手拦截的那股阵势长锥竟又加重了几分势头,直将他拦截的双手都顶得发麻发颤。
‘这还不是他全部的实力!’霍兴修猛然意识到这点,眼中顿时满是死寂。
难怪炎魔和青冥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眼前之人,完全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存在!
绝望间。
陆风冰冷的声音传来:“你宗为何要对付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