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刚打电话来时,李甜正和张常梅在医院照顾可可。
那天,可可回去后,本以为吃了药会好转,可没想肚子越来越疼,高烧持续不退,无奈,只得再次送到医院。医生又一次进行检查,给可可加了针,要求留院观察。彭大伟不巧被安排到外市培训一周,这几天李甜便陪着张常梅在医院守着。
李甜知道郑刚没事不会找她,开口便问,“郑刚,什么事?”
“新家煤气卡在哪?”果然,郑刚一出口就直奔主题。
“一个家长介绍了几个学生周末补奥数,我不想放到补习班,免得他们又抽成。时间不长,也就两个月,正好新房空着,我准备就在新房补。这样一来,免不了要烧个水煮个面。所以,我打算先去充点煤气。”
“哦。卡在电视柜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李甜想了下,答说。
再然后,李甜不语。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刚才郑刚的话很明显,不是请示,也不是商量,而是告知。不对,就连告知都谈不上,应该说是因为煤气卡找不到,不方便行事才在询问间顺便告知才对。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必要为此发表意见?
她当然也没有心情不快。郑刚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行事。
他们恋爱的这几年,他经常这样,而她也从没有为此争吵。他们的相恋总是理智客气多,率真意气少。有时李甜会想,怎么可以爱得如此云淡风轻,就像一洼平静的湖水,既没有太阳照射下的波光粼粼,也没有狂风聚雨下的惊涛骇浪。那种所谓的金婚夫妻常说的平淡是真,固然值得学习,但如果一对恋人从一开始就如此这般波澜不惊的话,她认为,要么,是爱到极致,要么,就是不爱吧。
李甜正想着,听见电话那边郑刚没话找话的问了句,“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嗯,还好。有点忙。”李甜敷衍的回答。
李甜很希望郑刚能关心的往下追问,比如“忙什么?美容院怎么样?张常梅情绪还好吧?”等等都行,如果追问,代表她刚才的感觉错误,郑刚并非随口,他还是关心她的,只是不善表达,她想好了,只要他追问,她一定拿出给服务对象做心理咨询的热情,真诚的予以作答。
“哦,那好。你忙吧。挂了啊。”
结果,很快,电话那边郑刚结束的话语就告诉了她答案。
明明只是普通的听筒,怎么听着竟像是装了扩音器一般,将一句话传的如此响亮与刺耳。
“好。”李甜轻声回答。
这个“好”其实说不说都不重要,就算不说,电话那头的郑刚也还是会迫不及待挂线的。
时间对于郑刚来说,永远都是争分夺秒。想想,又怎会不是争分夺秒呢?除了学校的正常教学外,他还挂了三个培训班,有大课,也有一对一,每天一到晚上就像赶场子似着,马不停蹄,就这还不够,刚才听他电话的意思,应该是马上还要再加收一批学生周末到家里私教。
李甜时常有种错觉,郑刚不是老师而是商人,永远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不得不说,郑刚的忙碌,变相代表着当今教育培训市场火爆,当然,也是教育产业化的完美体现。这样一想,李甜也就能理解张常梅为什么要拼了命赚钱的原因了。
就在这刻,李甜又不自觉地想到了一个人——陶远鸣。
在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的时代,他应该算是个另类,将自己抽身于时代的洪流,按照自己的人生哲学过活,追求洒脱,享受宁静,如此心境不得不让人佩服。
李甜内心也一直有这种渴望。可她到底是没能超脱,时常受到世态的夹裹。好比,她和郑刚的婚姻,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郑刚的母亲池教授是她的博士生导师。如果用她喜欢的逻辑思维来分析,同意嫁给郑刚无论是出于事业,还是出于经济条件,又或者是出于对池教授多年来对她关照的情谊,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想到这些,李甜便讨厌起自己来。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承认自己和张常梅一样,世俗,怯弱和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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