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贾赦和贾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怕韭菜和麦苗放在一起,兄弟俩都分辨不出来,现在贾政却能下地干活,不会觉得他大家公子干农活就多么掉价。
贾瑚三兄弟被带着也认识了不少的农作物,至少他们的意识里不会再出现花生是长在树上的,这几个捣蛋鬼,还亲自从地里刨了一丛花生苗出来,看过花生苗根部嫩嫩的还未成熟的花生,然后又给栽回去了,还生怕被大人发现一样。
这样寓教于乐,转眼就到最后一天,下午红叶他们已经打算回城。这上午,孩子们又出去撒欢,还连带着与新认识的小伙伴们告别。
丫鬟和嬷嬷也在打包行李,王氏也不得空,红叶就抱着珊姐儿散步。
才刚走到河滩边,这个时候,河边是没多少人的,一般是临近黄昏时,河滩这边才会有不少村民劳作一天之后,在这里歇脚。
随着乌川河河岸,方雅蓉带着两个侄女缓缓而来。
红叶挥着珊姐儿的手打招呼,笑道:“我要回京了,欢迎你们随时来荣阳侯府作客。”
珊姐儿也跟着咯咯笑着,重复着祖母的话,“作客,作客,欢迎!”
红叶忍不住一笑,眼角的余光自然是发现了,好些村民正好奇地看着方雅蓉三人,毕竟她们来到此地已经半年多了,却一直没看到她们的面容,这突然看到,难免会觉得好奇。
走到近前,方雅蓉站定,方若云和方若晴靠后三步。
“为什么对我们说那样的话?同情、可怜我们?”方雅蓉在家里想了好几天,不得不说红叶戳到了她的心窝子,她一生好强,老了却落到这个地步,明明不是她们的错,偏偏因为世俗规矩,让她们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
方若云垂着眼眸想着问题,这两天,她在屋子里翻看有关文慧娘事迹的书籍,不得不说以前不觉得什么,但是当处于文慧娘一般的境地时,她却深受鼓舞,她不愿被世人遗忘,流传在世人口里的故事,只是一个香艳故事,她希望被人记住自己的名字,既然娘家和婆家都抛弃了她,她希望有朝一日,方若云才是自己的标识,而不是方家第四代大姑娘。
红叶点头又摇头:“都有,不过希望你们振作起来。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现在赋予女人头上的枷锁不过为了服务于男人,原本阴阳是一体的,却偏偏男人凌驾于女人之上,其实没有女人,何来的男人,换句话说,没有男人也没有女人,男人和女人是相辅相成的,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
“没有了以前光鲜亮丽的身份,其实你们也可以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从自己手上诞生的身份,别人是夺不走的。”
方雅蓉自嘲道:“是啊,从出生到出嫁,我们的身份都是别人赋予的,却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身份,当失去那层身份之后,于是我们就崩溃了。”
王氏安排好一应事务,在丫鬟的指引下来到婆婆和女儿,远远看见婆婆和方家女子说话,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过来了。
“母亲,给我抱吧,珊姐儿挺重的。”王氏边说边接过女儿,女儿一岁半了,她比别的小孩胖一些,抱久了总会手酸。
珊姐儿不介意谁抱她,其实她更喜欢下地,不过因为下午要回京,是以便不让她下地,她很乖地听从母亲和祖母的话。
方若云的目光一直落在珊姐儿身上,见姑姑和老夫人谈话谈得兴起,一时半会也不会走开,她犹豫了一下,说道:“能让我抱抱珊姐儿吗?”
王氏一怔,片刻后她把珊姐儿往方若云手上一放,珊姐儿还有些懵,母亲怎么把她送给外人了?
“珊姐儿乖,方姨抱一会。”王氏赶紧安抚,珊姐儿脾气有些冲,不是她自己答应的,她能闹翻天。
珊姐儿眨了眨眼,转头看了一眼抱着她的人,方若云鼻子一酸:“我女儿也才四岁。”她的儿子已经十岁了,是个小大人,听得懂话,但是女儿那么小,不知道离了她到底怎么样了。
王氏感叹道:“你回京看望他们就好了。”犹豫了一下,她方才说道:“我婆婆说得对,你别一味地躲在这里,须知你们越是躲着,世人越是看不起你们,他强你弱,你强他就弱,天长日久,名声总能转圜,到时候庆国公府就不会阻止她们母子母女相见。”
方若云哽咽地点了点头,为了她的两个孩子,她也不能放任自己的名声一直这么糟糕下去,她不求像文慧娘那般闻达于后人,只求让世人记住她方若云是独一无二的,哪怕她是威远侯府出来的姑娘!
临近午时,双方分别,红叶和王氏抱着珊姐儿回庄,一行人吃过午饭之后,就启程回京。
孩子们午后容易打瞌睡,是以最开始的路段,他们都在马车里睡着了,红叶闭着眼也在假寐休息,其实她的神识已经放出去很远,在山林间游荡,还救了一个不小心从悬崖掉下去的猎户。
后面一辆马车里,王氏正与贾政说话,她并未照搬婆婆的话,只是说婆婆安慰方家女子,让她们振作起来。
贾政点了点头:“母亲是好心,方家女若是能振作起来,自然是一件好事。”
王氏有心想与贾政探讨一番,但是发现婆婆那些话不能说与贾政听,于是她就只好泄气地闭嘴了。
其实她心底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婆婆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在了两乌山,别是冲着方家女子去的吧?
“母亲用文慧娘的故事激励她们,若是方家女足够坚强,就算没有文慧娘那般成就,后半生她们也不会活得那般艰难。”
贾政沉思了片刻,点头:“确实,文慧娘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希望她们好好活下去。”
王氏深呼吸一口气,想了想,她自己琢磨吧,关于男女问题,确实不适合与贾政讨论,她想一些问题再去问婆婆。
回到府里,恰好申时左右,贾赦已经下班回家候着了。母亲和弟弟出去玩儿,贾赦觉得他也要攒假期,然后带着母亲和妻子、儿子出去玩耍。
大家陆续从马车里下来,贾琏已经一蹦三跳似的跳到父亲怀里,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别提多么地开心。
“爹,庄子上好好玩儿,下次你陪我们去呀。”贾琏叽叽喳喳,不过贾赦拍了拍他的头,“爹爹给祖母请安,琏儿去后面叫你母亲。”
贾琏瘪嘴,扫视了一眼屋子里,果然没看到母亲,他便风一般的速度往后边飞奔而去。
贾瑚给父亲请安,贾赦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走到台阶下来迎接母亲。
红叶摆手:“我没事,都进去。”说罢就上了台阶往厅内来,贾政和王氏给贾赦问安,贾珠和珊姐儿也给大伯问安,贾琏也拉着母亲张氏出来了。
这一大家子人果然是热闹无比,坐定之后,贾赦亲自给母亲斟茶倒水,红叶挑了挑眉,忍着笑意说道:“老大这么殷勤,是不是做坏事心虚了?”
贾赦立即炸毛:“母亲,怎么会呢?!”
红叶含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罢她转而看向张氏,张氏正拉着两个儿子嘘寒问暖,出去玩了几天,两个孩子都变黑了,倒是精精神神,活力十足。
贾瑚现在大了,有些腼腆,贾琏就是话唠,扒在母亲怀里,滔滔不绝地讲述他在庄子上看到的、玩的,想到他的画,他晃头晃脑地看向后面当背景的丫鬟。
“锦绣姐姐,我要我的画。”
锦绣还在神游天外,听到小少爷的话,立时回神,屈膝福身道:“三少爷稍等,锦绣这就去给您找出来。”
这么一来,贾瑚和贾珠两人也不甘示弱,立即让侯在一旁的丫鬟去房间找画回来。
红叶收回目光,继续与贾赦叙话,“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情吧?你呢?差事做得怎么样?刑部可有人出幺蛾子?”
贾赦摇头:“我一切都好,家里也挺好的,劳母亲关心。”
半刻钟之后,丫鬟把贾瑚三人这四天的画作都拿了过来,用一个小木箱装着的,厚厚一叠画作,今日的画还没有画呢。
看到儿子和侄子这么丰富多彩的画,贾赦和张氏还真是喜出外望,就从那一副一幅的画,就能想象出孩子们一天的生活,非常生动有趣。
尤其是贾琏,之前画的画还根本分不清大树到底树还是假山,这会却能分得清花草树木,虽然还是画得格外地粗糙,但是能看出孩子的进步啊。
“琏儿画得真好,这个是画的谁?”爬山坡摘野地瓜,在山坡上画了好几个小孩子,张氏指着其中一个问道。
贾琏歪头想了一下:“柱子哥。”
旁边贾瑚解释道:“就是小乌山村的男孩,大家都叫他柱子,大名就叫陈柱。”他指着画上山坡下只露出一个头藏在树丛中的小男孩,“这个是柱子哥的弟弟,叫陈石,大家都叫他小石头,与琏儿一般大小,两人格外地投缘。”
贾琏笑着点头:“对,小石头。”
看过贾琏的涂鸦之作,再来看贾珠和贾瑚的,大人就算是洗眼睛,两人的画作总有人物,柱子和石头有幸在某一幅画当中出现,贾琏拍着手指着贾瑚画的一幅画,上面就有柱子、小石头和贾琏三个。
“柱子哥,小石头。”因为人物画得很清晰,贾琏拍着手欢快地道。
贾赦和张氏揉了揉侄子和儿子的头,给予两人高度的赞赏,自家的孩子,还真是哪样都好!
红叶噙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就说这样和谐的大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才可爱,不过贾瑚和贾珠也逐渐大了,不能一味地死读书,这个时代什么都早,科举早,成婚早,该教给他们一些别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