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红叶并未再走多远,就在庄子附近转一转,更多的时候是与村民们交谈,特别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人生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现在一脚跨进阎王殿,每每喜欢回忆过去,有更多的感想。
原本这些老人看红叶他们是城里来的贵人,一直很拘束,但是谈天进入忘我的境地时,哪还会顾忌贵人身份。
红叶也交给了贾政和王氏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们多与这些老人交谈,从别人的人生经历当中吸取教训和经验。
贾瑚三个带着珊姐儿往后面的村子里去玩了,村子里小孩子很多,在红叶的神识下,她看到了昨日方家那个小姑娘带着另一个稍大一两岁的姑娘一并过来玩,不过大一点的姑娘有些畏手畏脚。
“六姐,你别害怕,他们不会像京中那些人那样羞辱我们。”方若晴拉着方若菲从村尾走过来。
方若菲,方家六姑娘,方家四老爷的嫡女,方家出事之前,备受方家上下宠爱,养得极其心高气傲,以前有多耀眼,现在就有多狼狈。不过她还只有十二岁,小孩子心性居多,经过半年时间的调整,现在敢与妹妹一起出来见人了。
其实方若菲和方若晴这两个还这么小,最初她们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是现在她们也只是知道她们以后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威远侯府令人骄傲的大家千金,未来如何,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这会两姐妹穿得并不是很好的衣服,只是面料稍微好一些而已,不至于让村里的小孩看到她们退避三舍。
“七妹,待会回去,姐姐和姑姑会不会罚我们?”方若菲迟疑了一下说道,见不到父亲,也不见母亲,她们以后只能跟着姑姑和姐姐一起生活吗?
方若晴抿唇偷笑了一下:“六姐,昨晚的鱼汤好喝吗?鱼是别人分给我的,是一个京城来的老夫人。”
方若菲脸色一变,她现在最怕遇到京城的人和事情,她立即转身就要往回走,方若晴嘟着嘴拉住她。
“六姐,总是呆在屋子里很闷的,这里的人很好的。”方若晴不死心依旧拉着方若菲的衣袖,方若菲咬唇:“七妹,放手。”
两姐妹争执不休,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方若菲也就走不了。
小孩子之间也喜欢攀比,两乌山下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算有余财,对自己的孩子也颇为大方,给女孩买头绳、买首饰也不在话下,虽然不见得花多少钱。
来到山庄之后,珊姐儿穿得衣服也较之前朴素一些,头上的头花和头绳只是亮眼一些,不贵,也就几文钱一个那种。不过珊姐儿有些霸道,别人抢她的东西,她一定不会给,当然你要是好好说话,她还会高兴地送出去。
这不,有村子里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伸手拿下珊姐儿头上的小红花就跑,珊姐儿还是懵的,但是看到那人手上那朵小红花,顿时怒了,她自个还想不自量力地要去抢回来。
待大人发现时,这一群小孩子,男孩女孩,大的小的已经围成一团,那个抢珊姐儿小红花的小男孩被大家围在一起,发现大家的眼神极为凶悍,小男孩傻眼之后,立时震天动地地哭嚎起来!
有丫鬟急急忙忙地来禀报,红叶摆了摆手:“你们看好瑚儿他们便是,别让他们有危险,其他的事情不用管,小孩子嘛,聚在一起,哪有不吵吵闹闹的,有事情等他们自己解决。”
王氏一听,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丫鬟去村子里面看一看,不过她并未走近,就见又有丫鬟来回禀,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小男孩在众压之下,给珊姐儿道歉,珊姐儿把那朵小红花送给他了。
王氏心里一阵无语,只好回到婆婆身边,向婆婆说了事情的进展。
红叶笑道:“小孩子嘛,是不记仇的,我们做大人的,别太兴师动众。”
黄昏左右,贾瑚三个兄长带着珊姐儿回来了,然后红叶和王氏看着珊姐儿那只梳着包包头的头上,头花一个都不见了,顿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珊姐儿摸了摸两个光秃秃的包包头,歪着身子往母亲身边蹭来蹭去,“花花,没啦。”不过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些别的东西,也都是别人送给她的。
贾瑚摸了摸鼻子,有些气短,“珊姐儿用头上的头花换了别人的东西,还送人。”
珊姐儿还咧嘴笑个不停,王氏勾了勾她的鼻子,珊姐儿又靠着母亲,笑得格外地开心。
红叶点头:“没事,既然是珊姐儿自己的东西,她不管是送人,还是与别人交换礼物,她高兴就好。”
贾珠和贾琏抬起头来,都松了口气,毕竟保护妹妹是他们的责任,结果带妹妹出去玩,让妹妹差点被别人抢了东西,他们这哥哥当得不称职。
王氏带着孩子们进庄子去洗漱、换衣,玩了一下午,身上都被汗湿了,未免发烧风寒,他们每天都要换两套衣服。
珊姐儿再次出来,头上又带上了漂亮的头花,她一个劲地往祖母怀里钻。可见这丫头也爱美,方才回来觉得头上少了头花不好看,就没凑到祖母面前献殷勤。
红叶点了点珊姐儿的额头:“小丫头片子人小鬼大。”
大乌山下方家庄子,方若晴和方若菲从后门进了庄子,这次没有昨日那般好的运气,姐妹俩被姑姑们和姐姐们逮了个正着。
方三姑娘,方若雪,一脸生气地看着两个妹妹,她原本熟读诗书,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才女,方家的事情深深地打击了她,自家发生这样不要脸的事情,合该她们被牵连,她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皈依佛门。
“方若菲、方若晴,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跑出去的?你们不知道外面有许多坏人吗?在京城那一幕,还没有见过么?”
方四姑娘和方五姑娘一脸面无表情,不过她们只是看了一眼两个妹妹,倒是没有像三姑娘那般口不择言。
方若菲萎了,她以前最喜欢三姐姐,因为三姐姐是京中公认的才女,家中正在为她相看亲事,要不是皇子中没有适龄的皇子,三姐是妥妥的皇子妃的候选人。
方若晴郁闷,两手绞在一起,不停地思考脱身的法子,结果三姐越说越过分,竟然还把女德、女戒搬出来,还说她们现在只有常伴青灯古佛,才能洗清身上的罪孽。
“三姐,你要出家就出家,不要带上我,你凭什么要为我下决定?我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不劳你费心!”方若晴大吼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现在处境是比不得以前,但是那又如何?她才不会去过那劳什子青灯古佛的人生!
方若雪被气得脸色铁青,她看向大姐、二姐还有几位姑姑,想让姑姑和大姐她们说点什么,她们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出家最好吗?
方雅蓉,方家几位姑娘的大姑姑,她叹了口气:“雪儿,你太苛求了,菲儿和晴儿还小。”
方若雪双眼无神,双手捂着脸痛哭起来,片刻后推开扶着她的四妹五妹,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余下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方雅蓉五个姑姑也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是以她们人生已经走过三分之二,除了担心自己儿女之外,其实外界的事情已经与她们不相干了。
吃晚饭时,方若晴观察,姑姑和姐姐们神情似乎更冷了,她只管埋头吃。
饭后,方若云问道:“大姑姑,前面那庄子上的主人是荣阳侯府的老夫人和贾二太太,既是来到这里,我们要不要去拜访她们?”
有些规矩和礼仪已经深入骨髓,她们忘不了,也才会如此痛苦。
不等方雅蓉说什么,方若雪眼一抬:“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说罢她就带着两个丫鬟回自己房间了。
现在唯有佛经才能安抚她的情绪。
方雅蓉和方若云等人脸上一阵无奈,方雅蓉想了想说道:“明日让管事送拜帖吧,她们若是接了,我们再去,若是不接,那就算了。”这种情况,在京中已经见多了,哪怕是她们再好的朋友、手帕交、亲戚也都对她们避之不及。几次下来她们也死心了。
方四姑娘和方五姑娘动了动嘴角,不过反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对于未来她们也很茫然,现在父母皆无靠,只有姑姑和姐姐了,是以她们不敢对姑姑和姐姐们说出反对的话。
夜晚,方雅蓉和五妹方雅乐在园子里碰到了,方雅乐现在无牵无挂,她三十多岁,一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况且前夫后院有一表妹贵妾,极为得前夫母子喜欢,虽然未宠妾灭妻,但是实际上已经差不多了,这次和离之后,那对母子迫不及待地想把贵妾扶正,就不知现在如愿否?
“大姐,为何要去拜访贾家?”方雅乐叹口气道,她们姐妹和侄女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能翻身吗?
方雅蓉是五个姐妹当中的大姐,她已经年过五十,从十六岁出嫁,到五十二岁和离,她在夫家主持中馈多年,她不是很担心儿女,因为儿女已长大成人,孙子和外孙子都好几岁了,要不是留在京中总是能让人想起她出自威远侯府,为防过度牵连儿女,是以她才离开京城的。
“不为我们,总要为晴儿和菲儿她们想一想,她们还年轻,总不能一直呆在庄子上,总要接触外人,总要走出这一步。”方雅蓉自有想法,五个未婚的侄女,就算嫁不了高门,但是也总能在低层找到合适的夫家,总不能真让侄女像她们这般过着形容枯槁的日子,她们还是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