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高并不相信林暖那话,何况他极会观察四周的环境,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跟在她身边,这肯定有猫腻,片刻后他问道:“你和林家是什么关系?”
后面一片人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幕,好不容易有一个女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表示对娄高的好感,这个好戏不容错过。
林暖挑了挑眉,笑盈盈地道:“我特意来找你啊。”
娄高目光落在清芊身上,“你来说。”
清芊自然不会不答,连忙说道:“娄公子,这是我们林家堂姑娘,方才老太太与堂姑娘相认的。”
娄高还未说什么,郝定双手往桌子上一推,俯着身子,惊讶道:“你和林家是亲戚?你是林大人的堂妹吗?”
林暖觉得没趣,这些人好像很聪明,她点了点头:“当然,我从苏州上京就是来找堂兄和叔母的。”她的目光落在娄高身上,依旧是笑盈盈道:“不过路上我有些事情耽搁了,十天前我在这附近的罗家村借宿,因为给他们村子好些人看病,在罗家村逗留了十来天,打算明天启程到京城的。”
“昨日我们在山里碰巧遇上,还多亏这位娄公子帮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都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和我叔母堂兄关系很好么?我以后能常常见到你吗?”
众人全都是揶揄的表情,凤瑜更是调侃道:“你要见他干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而郝定和韦凉、谈胜、骆风、祝青几人更是眼前一亮,五个人开始滔滔不绝,除了没说娄高具体的差事是做什么的,就差把娄高每天穿什么颜色的裤衩都说出来了。
娄高额头一排黑线,不省心的弟弟。
林暖笑道:“这就好了,知道你在哪里,我以后找你可就方便多了。”她站起身潇洒地转身,回到叔母身边,继续扮演安静的姑娘,倾听这京中大家闺秀们的谈话,听她们说话确实比苏州那些半吊子千金小姐有趣多了。
这边娄高接受了众人目光的洗礼,尤其是郝定和四位弟弟一起压在娄高身上,“大哥,恭喜你,开了一朵娇艳的桃花。”
“大哥,林大人的堂妹也,你有福气了。”
“大哥,你若是和林姑娘成了,以后老太太就是你叔母了。”
“大哥,艳福不浅!”
“大哥,还是你厉害,根本不用出力,桃花就亲自上门!”
声音并不大,只他们附近几个人听得到,余扬和季阳嘴角抽了抽,七皇子和凤瑜也是一脸恭喜的表情,一人一巴掌拍在娄高肩上。
“娄护卫,恭喜。”
“娄护卫,恭喜。”
娄高有些郁闷,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兄弟们就在乱说,他死皱着眉头:“别乱说!”又目光冷冷地朝周围一片人扫去,“毁了林姑娘的名声,我到时候夜晚爬你们床头。”
凤瑜和七皇子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另外六位宗室子弟连连点头,“放心放心,我可不想夜晚被吓醒。”说不定娄护卫说真的,虽然没有话本里那种飞檐走壁的本事,但是他们敢保证,娄护卫翻他们家墙头是一翻一个准。
娄高外在的情绪看起来毫无变化,其实他心里有些烦恼,事情似乎超过他的计划。
中午吃过午饭之后,林暖回房间拿着那封族长爷爷写给叔母的信件在清芊的引导下去找叔母。
艾草还就在惦记着林暖手里族长那封信,就见到林暖和清芊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进了屋子,林暖福身一礼:“叔母。”
她双手递上一封信件,艾草接过来只见封口完好无损,这孩子还真是没打开看过。艾草打开信件,先是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最后再仔细浏览着。
“暖暖是什么时候的生辰?”艾草合上信纸,小心折好,递给后面丫鬟清珞,让她好生收在梳妆镜前的木盒里。
她已经知晓族长的意思了,他老人家打发林暖上京,确实是为了林暖的婚事。当年林暖十岁那年,她师父带她回苏州,特意交代了老族长,待他死后,他会吩咐林暖回家,林暖过了十八岁,就让族长打发她到京城,因为林暖的姻缘落在京城。这是当年那位为林暖取名的道长所言,林暖师父深信不疑,而老族长也觉得麻烦,若是林家姑娘能嫁入京中,这自然是好事咯。
林暖没有任何迟疑地道:“腊月初八。”
果真是过了十八岁,老族长就迫不及待地打发她上京了,林暖与兄嫂的矛盾不过是借口而已,当然族长在信里已经说了,这事他是先知会了林暖父亲的。
艾草点头:“你族长爷爷说以后就在叔母这里住着,直到你出嫁为止。”
“嫁人?”林暖眼珠子转了转,“娄高成亲没有?有婚约吗?”
艾草顿时一脸笑意,这丫头还真是胆大,这会在自己屋子里,艾草也能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娄高没成亲,没婚约,他与你堂兄一般大小,不过他的差事很忙,他是皇上身边的一等禁卫,手底下管理着皇宫和皇上的安危,一个月休息不了几日,这是个事业型的男人,女人心里如果不强大,耐不住寂寞,就不要找他这样的夫婿。”
林暖嘀咕道:“也还好吧,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就看他顺眼。”
艾草又是忍不住笑:“那行,你自己把握分寸。这次聚会他们就是出来找媳妇儿的,你若是没打定主意,就别耽误他追求别的姑娘。”
林暖皱眉,给叔母福身行礼:“叔母,您歇着。”说罢就走出这座院子,和清芊一起回到她暂居的房间。
艾草摇了摇头,她琢磨起族长的信,倒是对信上所说的那位给林暖取名算命的道长有兴趣,看那样子那道长不像是骗子,族长也多有推崇,还有一个响彻天下的名号,天一道长,不过林母记忆里并没有有关天一道长的任何情况。
午休起来之后,艾草与景荣大长公主她们散步聊天,提起过大凤有名的得道高僧和道长,还真有天一道长的名号,不过天一道长很是低调,他一向在蜀地那方,轻易不会出现在京城,顶多在蜀地为百姓祈福一类的,远在千里的京城,知道他情况的百姓少之又少。
“不过天一道长现在年纪怎么也超过古稀,具体年岁我并不知晓,四五十年前他在京中也很有名,只是先皇登基为帝之后,他就远游江湖,其后再知道他的消息,他就在蜀地一座山上的道观挂单,其后几十年再未挪地方。”
这会只有艾草和景荣大长公主,平阳太妃和南安太妃她们四人找自家邀请来的少年和姑娘们去了。
“明秀打听天一道长是要做什么吗?”难得出游,景荣大长公主心情非常好,而且她是真的与艾草投缘。
艾草手里拿了一朵黄色野花,笑道:“也没别的,暖暖那师父和天一道长是好友,她的名字是天一道长取的,现在她之所以会来京中找我,是因为天一道长为她卜算,她的姻缘落在京城。我这不就怕天一道长是江湖上那种骗子吗?”
景荣大长公主讶异一笑:“难怪如此,若真是天一道长所批命,那明秀可得重视,因为天一道长是有真本事的。”
当年天一道长和先皇也就是她那皇兄关系颇好,而且那还真是先皇夺嫡最激烈的时候,她暗地里听过传闻,天一道长是先皇夺嫡成功的关键性人物,先皇登基第二年天一道长就告辞远去,这个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那时候她年纪还小,兄长们夺嫡是很激烈,但是与她没什么关系啊。
艾草点头好笑道:“那丫头因为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又学了一身医术,与京中的大家闺秀并不一样,受不得拘束,所以我也考虑过要嫁给京中的权贵,况且她这还没到京城,就先看中了娄高,还真不用我操心。”
景荣大长公主默默地看了一眼艾草,嘴唇动了动,明明放弃了,最后还是开口道:“娄护卫等人是皇上身边的禁卫,明秀啊,这个距离你可得把握好,一般皇帝是不会讲感情的。”
艾草忍笑道:“大长公主,你可是公主出身,这般说到娘家人不太好吧?”
“你这个促狭的,我再是公主出身,可是我已经是外嫁女,死后坟墓都不得葬入皇陵。”景荣大长公主唏嘘一声,“我那侄媳妇不一样,她嫁入了皇家,所作所为都是要为皇家和平阳王府考虑,况且平阳一向是胆识智谋过人,你与她来往,可得小心谨慎。”
艾草连连点头:“多谢您老人家的好意,我明白的,况且京中这片地,就这么大,谁都要为自家考虑,为儿孙某个锦绣前程,谁都想与皇上攀交情,我也不是傻子,您放心。”艾草也说不上来,最近这交好的贵夫人,还真就景荣大长公主最合她心意,平阳太妃她们虽然有共同话题,某些思想也能达成一致,但是她面对她们,不会没有警惕心的。
景荣大长公主转过话题,笑道:“我那孙儿与你儿子最近交往比较多,他被我和他母亲宠坏了,索性本性不坏,现在已经懂得开始自己立起来了。”
艾草颇为诧异道:“真的?如海没告诉过我,等回去好好问问。”
两人围绕着周子旺、世子妃和小世子为话题谈天,直到平阳太妃她们回来,她们还说得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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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娄高就觉得自己过得不那么痛快了,他走哪都能遇上林暖,这已经是第二日,眼看着时间过去一半,第四日他可是要回京的,这事情还一点没进展。
“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娄高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暖,这会就他一个人,其他人分开行动了。
清芊远远跟在堂姑娘身后,想到中午她与堂姑娘的谈话,知道堂姑娘与京中闺秀不一样,她从未有过女子三从四德那种思想,一切唯她高兴,听到她中午谈起他一路走揍了多少流氓,清芊就为娄护卫捏一把冷汗。
林暖环着胸,笑盈盈地道:“我已经从叔母那里得知你来此的目的,你现在不能娶别人。”
“你别再跟着我。”娄高有些郁闷,他娶不娶别人关她什么事儿?
林暖摇头,走近了几步,说道:“不行,我知道你看中那个齐家姑娘,你想娶她我不答应。”
她从上到下打量着娄高,发现他身高真的很高,比她高一个头,“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嫁给你,但是你现在也不能娶别人。”
娄高顿时脸色一僵,这姑娘是什么意思?也就是她看中他了,他就一定要娶她?她若是考虑半天不想嫁给他,他才能娶别人是吗?这什么思想?一切唯我第一?
两人僵持着绕了很多圈子,郝定好不容易见万妙娘落单,立即跟了上去,两人还未说上几句话,走上几步路,就看到大哥和林姑娘在对峙。
郝定示意万妙娘别出声,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那是我大哥和林姑娘。”
万妙娘眼里也闪烁着看好戏的眼神,郝定又笑道:“林姑娘真厉害,能逼得我大哥黑脸,这可是头一位。”
总结了半天,郝定幸灾乐祸地道:“一物降一物,大哥指不定就栽在林姑娘手里。”
万妙娘不好评价,想了想催促着郝定绕路,“郝公子,偷窥不太好,我们还是先离开。”
万妙娘不敢与郝定多待,看到有别人立马就跟着别的姑娘走了,郝定很是惆怅,等这几天结束,他一定上万家拜访,争取早点光明正大地见面。
目光追随着万妙娘的声音,郝定到处瞎转,然后...然后遇上了独自一人也到处瞎转的蔡宽,蔡宽可找到有人陪他了。
郝定心有窃窃焉,他对蔡宽这个人其实没任何意见,倒是若是蔡宽不掉书袋,那才好呢!
“郝兄。”蔡宽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他走过来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仪,郝定目光也笑着回了一个,“真巧,玄静。”
蔡宽靠近才说道:“郝兄,你喜欢那个笑起来脸上有酒窝的姑娘?这是谁家姑娘?你确定你喜欢人家,别定亲了成婚了,才发现不喜欢人家,可千万不要耽误人家姑娘的幸福,否则郝兄我会鄙视你的。”
郝定一脸无语,盯着蔡宽,无奈地道:“玄静,我是这样的人吗?”
蔡宽拍了拍胸膛:“那就好,郝兄,我们投缘,我可不想最后发现你是个败类,我会怀疑自己的眼光。”
郝定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还是不与书生计较,因为他说不过书生!
别人都是与姑娘们说说笑笑,郝定被迫与蔡宽一道,万妙娘回首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偷偷暗乐。再看到另外两位兄长和四位弟弟各有紧张,郝定和蔡宽跑去河边划船了。
蔡宽兴致勃勃,然后上了船双手抓着小船的船舷,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郝兄,可否化慢一点?”
郝定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若是这速度放在陆地,走都比它快!”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既然害怕,为何之前还那么积极?”
蔡宽振振有词地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认为我不应该害怕区区划船,若是以后我出仕,走水路坐大船,我那怎么办?任何毛病都要克服,我之前也不知道我会害怕坐船。”
郝定觉得蔡宽真是神奇的所在,又问道:“那你不会没坐过京河里的那些画舫吧?”
蔡宽瞪圆了眼盯着郝定,“郝兄,我是要做如玉君子,画舫那等污秽的地方,怎可去?”
“行,你高尚!”郝定已经无言以对,画舫又不一定有妓/女出没,纯粹游览的画舫可不少。
待今日过完,经过艾草观察,除了娄高有些烦之外,余扬、季阳他们都有不同的进展,与余扬和季阳接触的两位姑娘分别叫罗希和白冉冉,罗希出自书香门第,父亲是国子监的授课先生,只是还没有评上品级,不像江博士那样挣得博士头衔,罗希的兄长还在攻读诗书,今年并未考中进士,等待下一届继续会试。白冉冉家也是诗书之家,父亲是工部从五品官员,尚算官员之家,只是这样的小官在京中并不起眼。
夜晚,娄高他们八人挤在一个房间,欢声笑语闹腾得不得了,尤其是弟弟们全都调/戏大哥,让娄高是什么反应都不是。
“大哥,林姑娘挺不错的,你就从了吧!”
“是啊,大哥,你从了之后,我们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去林家了。”
“你现在不是光明正大去林家的?难不成还夜晚翻墙偷入?”娄高面瘫着脸赏给弟弟们每个一个冷眼。
可惜,弟弟们都是记吃不记打,“那不一样啊,与老太太成了亲戚,这关系可近了。”
娄高一阵无语,他整个下午就被林暖给缠住了,什么也没干成,他直接拿出木盆去打水,明显的送客的架势。
余扬和季阳见大哥走远了,才压低了声音,偷偷地道:“你们别再挤兑大哥,按照林姑娘那特立独行的性格,大哥迟早落在她手心,我们坐等大哥喜讯就是,说太多,万一大哥起了逆反心理怎么办?”
郝定和韦凉五个连连点头,“二哥,五哥考虑得周到。”
娄高回来之后,果然见那帮不省心的弟弟不在了,松了口气,他都已经计划好了,但是冒出个计划外的人,这对娄高这种高度自制力的人来说,简直是猝不及防,他想了想,明天他要怎么躲着,不让那个怪女人找到他。
话说,他怎么走哪,她都能找到他?这样想着娄高坐起身来,仔细嗅闻了一下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没闻到什么奇特的味道,不过娄高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翌日,在林暖再一次堵住娄高时,娄高板着脸,皱着眉问道:“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追逐的药粉?”
林暖一片讶异,没想到这人竟然想到了,“不愧是皇上身边的禁卫,我还以为你想不到呢!”
娄高顿时有些无语,这人还真是胆大,林暖笑道:“反正你明晚就离开了,那位齐姑娘与你既没缘又没分,你就放过人家姑娘吧。你想想你一个月多少天在皇上身边,人家姑娘是家里娇养的,肯定受不了你的冷落,到时候抑郁而亡,你还不是会变成一个人。我就不一样了,我从生下来就与师父天南海北地跑,指不定以后比你还忙,你也就不用担心我夜晚孤寝难眠,当然你要是夜夜都回家,那真是太好了。”
“你还知道羞耻心吗?”娄高目瞪口呆,顿时郁闷无比,这姑娘脸皮比铜墙还厚!说罢他转身就大踏步走了,直接回雁西庄的房间,他决定这上午他就呆在房里睡觉,看她能怎么办?
林暖无所谓呀,反正她是想阻止娄高与那位他之前选中的齐家姑娘有所接触,她美滋滋地回到叔母身边,听叔母和大长公主她们的谈天。
艾草趁着喝茶的空闲,抚着林暖的头,好笑地问道:“你又惹娄高生气了?”
林暖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他脸皮薄,恼羞成怒不算生气。”
艾草和景荣大长公主忍不住开怀大笑,南安太妃她们也是忍不住抿唇微笑,与这个姑娘呆着还真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