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抬起头看了看各自手持配枪的秦队和白晓雨,知道我没有撒谎,神情顿时黯淡下来,然后就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般仰面躺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房顶,喃喃道:“是我对不起这孩子,还好总算给了她一些补偿。”
听完他们的对话,这时所有人都觉得云山雾罩的,周螃蟹不是豫南蜡人张的徒弟嘛,怎么又管刘佳的父亲叫师父了?
周信也顾不上跟我们解释,站起身走上前,低头看着刘老头问:“你到底对佳佳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老头突然森森一笑:“你刚进这一行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鬼是能养的嘛,不但人可以养鬼,道行够的话,鬼也可以通过吸收其它鬼的阴煞怨念来壮大自己,直至脱出五行成为鬼仙。你以为你们刚才杀死的是那恶灵?嘿嘿,你们太天真了,如果发胾能这么轻易被你们所杀,怎还算是南洋首屈一指的邪灵?”
听到这里,铃铛突然脸色一变:“你用邪术把刘佳变成了噬灵鬼?难道你也是七道门里的人,不然你怎么会门中禁术?”
“七道门?没听说过。”刘老头挪了挪身子,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的直呲牙。
“不可能!刚才我就觉得奇怪,黑巫召唤来的恶灵怎么会连焚尸炉都撞不开,原来恶灵的法力已经多半被刘佳给吞噬了。”说到这里,铃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瞪着老刘问:“你听过关长生这个人吗?”
刘老头浑身一震,盯着她的双眼道:“长生道长是我师祖,你怎么会认得他老人家?”
铃铛气得翻了个白眼,跺着脚说道:“屁个师祖,那老狗也配收徒弟?”
刘老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头,我看你也是玄门中人,你我也算是道友,侮辱别人的先人长辈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遭你大爷的报应!你活活把自己的女儿送上了绝路,才最该遭雷劈!”
“你放屁!佳佳被发胾附身,我根本就没法替她驱除恶灵,只能利用祖上传下来的法子把她变成噬鬼吃妖的鬼仙,你们这帮无知的小辈差点就坏了大事!”刘老头显然也火了。
铃铛气得浑身发抖,最后不怒反笑道:“鬼仙?嘿嘿,你那个师祖肯定没告诉你们,想要成为鬼仙,要么得是处子之身,要么就得半甲子不食荤腥然后再辟谷坐化。”
这次轮到刘老头脸色大变,浑身颤抖着喊道“你……你胡说!”
“世上确实有鬼仙,可出马,但喜怒无常,正邪只在一念之间。”铃铛颠着一只脚,翻着白眼说:“用你的猪脑子想想,既然称之为仙,那就得遭九九八十一小劫、四地劫、一天难,凭你一己之力就能造仙?你以为你是谁啊?实话告诉你吧,关长生就是本门的一个大败类,他自己都该遭雷劈!”
正说着呢,突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秦队接起自己的电话,和对方说了几句,挂线后阴沉着脸说:“出麻烦了。”
白晓雨问:“怎么了?”
秦队斜眼看着铃铛,“周水生死在医院了。”
“嘿嘿,恶灵让刘佳反噬了,他自然也就没命了,那不正好嘛。”铃铛笑眯眯的说。
我也斜眼看着她:“他是被某人用烟灰缸开了瓢才送去医院的,现在嗝屁了,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铃铛笑容一敛,表情变得很纠结。
地上躺着的刘老头突然挣扎了几下,大声问:“佳佳以后会怎么样?”
铃铛垮着脸,悻悻的说:“还能怎么样?你没瞧见她刚才凶性大发差点把一活人给弄成吊死鬼嘛,让她等着遭雷劈吧,还他妈鬼仙,灰飞烟灭还差不多。”
麻子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走到老刘跟前,蹲下身,握住他一只手,用很诚恳的语气说:“爷们儿,你不用太担心,我们都是玄门正宗,以慈悲为怀,济世救人为宗旨,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闺女出事儿的,你想开点儿,先去医院养着吧,过不了多久,我保证给你带来好消息!”
老刘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握着麻子的手,流着泪对他再三嘱托,又强撑起身子冲我们连连作揖,央求我们务必给刘佳留条生路。
救护车的车门一关,麻子和何玲同时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就连白晓雨也如遭大赦似的挠着头长长吐了口气。
我对他们的表现很不解,最后还是秦队长一语道破天机:“刘老头一死,你就摊上大事儿了。”
我这会儿才开始后怕,为了救麻子那货,我直接对着老刘腿上放了两枪,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他妈就得吃官司。我是真佩服麻子,也感激他感激的不行不行的,这哥哥反应够快,也是真疼我,他刚才对刘老头说那番话就是想先稳住他,麻子他看的透啊……
焚尸间的事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中午在火葬场的食堂吃饭的时候,周信才告诉我们,刘佳的父亲刘北海,也就是被我往腿上射了两枪的刘老头是带他入殓葬行的师父,没有刘北海,周信不会成为入殓师,更不会成为今天的火葬场领导。
通过谈话,我发现周信这个人其实挺现实的,这让我回想起刚进入工作间时他对刘北海的态度。他当时完全是以领导的语气训问刘老头为什么带了外人进来,可后来事态一波三折,他开始改口叫刘北海师父,又莫名其妙的下跪,不免让人觉得他很做作。麻子后来跟我说,“其实那孙子当时就是想保自己太平,他未必有太深的城府,也不一定有多高明,就跟他自己说的一样,他就想安安分分当个小领导,保证底下不出岔子就行。这个人太务实,不可交。”
吃完午饭,白晓雨终于憋不住了,“现在这事儿怎么处理啊?”
秦队不失冷静的说:“先等周水生的死亡鉴定书下来再说吧。”
这话有点儿替铃铛宽心的意思,谁知铃铛却叹气道:“等不了,接下来有的忙活了。刘老头的本意是想把刘佳变成噬灵鬼,然后超出五行脱离六道,最终成为鬼仙。但是他弄错概念了,他对七道门的禁术只是一知半解,结果现在弄巧成拙……总之一句话,刘佳是红尘女子,欲求不满,她现在就像是一个饿死鬼,饿了就想吃,现在有发胾恶灵挡饱,回头恶灵被消化了,她就会饥不择食。”
“那样的话江南不就省事儿了?刘佳把死鬼全吃了,他就没活儿干了。”麻子插嘴说。
铃铛冷眼看着他:“你觉得一个没修行过、没渡过劫、本身就存有邪念的鬼会像钟馗一样择鬼而食吗?”
这时大梅插嘴道:“我就怕……就怕她会害人。”
“恭喜你,不愧是行走,说到正点子上了。”铃铛叹了口气,“唉,刘佳活着的时候本身就是欲壑难填的俗人,没消除恶念怎么可能选择善修,她吸取了发胾恶灵的邪恶之力,只会更狠,她就像一个目光短浅的奸商,只图眼前小利,提升修为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杀人、吃新鬼!”
听她说到最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再看秦队和白晓雨,更是脸色死灰。
何玲问铃铛:“怎么才能找到她?”
铃铛猛摇头:“别问我,别问我了!南洋恶灵本来就不属于中原一脉,我连发胾是什么都不清楚。你难道没看见,连‘捆仙绳’都治不了她?”
我抿了抿嘴,站起身就往外走。
大梅跟上来问:“风……风……风哥,你想……想到什么了?”
我耸耸肩:“这他妈关我啥逼事儿?我回家睡觉去!”
一行人无语。
告别了传说中的周螃蟹,我们走出火葬场的大门,却赫然发现一条熟悉的身影。
带我们前来的‘导航犬’小黑居然还趴在马路边上睡大觉。
这小家伙天生异象,头顶孝帽子,四爪戴孝,极不招人待见,瞧模样虽然有着稚气未脱的调皮,却又有着饱经磨难的沧桑。
看着它疲惫不堪沉睡的模样,白晓雨推了我一把:“我想养狗。”
其实我本人特烦长毛的动物,天一热毛掉的到处都是,还他妈喜欢随地大小便,要按我的想法是绝不会二郎神附身特招哮天犬的。
可本来正在路边酣睡的小黑狗似乎听见了白晓雨的话,一个激灵翻身跳了起来,好像久经磨难一直在黑暗中成长的精灵乍见光明似的向我们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眼见小黑狗就快跑到跟前了,白晓雨忙蹲下身支开两手想去抱它。没想到大梅突然一把拽起了白晓雨,往我身后一推:“别碰它!这狗有问题!”
白晓雨被大梅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躲在我身后不知所措的捏着我的胳膊。
我知道大梅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胡闹,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白晓雨“先听大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