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警员也是前晚跟着秦队去案发现场的人员之一,听完我的话,二话没说拿出个密封袋打开,“放进去吧。”
天底下的事往往就是……本来没什么事儿,可某个人无意间的某句话、某个动作,甚至于某一个眼神,都能生出点儿事来。
我冲他笑了笑,把玻璃瓶放进了密封袋。
这时白晓雨却出其不意的推了我一把,软绵绵的说:“我真快熬不住了,你快帮忙找找线索,然后送我回家吧,我得补个觉了。”话声中透露出的疲惫显而易见。
她话一说完,那个警员看我的眼神就有点儿不对劲了:“况风是吧,你能先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吗?”
我听的一皱眉,“你这是什么口气?拿我当犯人呢?”
“我可没那么说,但是你要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那还真得跟我们回队里一趟。”
“小丁,你瞎说什么呢?”白晓雨皱眉道。
“我这是照程序办事儿。”
我看了看突然翻脸的小丁,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从眼神儿就能看出来,他对白晓雨有点儿那个意思,前天夜里也是我送白晓雨回的家,估计那会儿他正吐呢,没回过神儿来。刚才听白晓雨主动说让我送她回家,就把醋瓶子给揍翻了。
秦队长应该也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上前说:“小丁,况风是我请来帮忙的,他的事儿你别多管,关于发现尸体的事我会跟上头打报告的。”
年轻人一牵动男女之情,就有点儿缺乏理智,小丁就是这样。
看得出来,他有点儿轴,直接把我当成了情敌,甚至对着秦队开了火:“头儿,做事儿得讲规矩,这是你跟我们说的吧?”
“行了,别说了。”我让他打住,朝他伸出右手:“你要是带种就跟我握个手,握了手你就没那么多屁话了。”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小丁把证物袋往旁边的桌上一放,把右手伸了过来。
瞧他那架势,我就知道他会错意了,以为我是想和他比手劲。
秦队一把没拦住,他就把我的手给抓住了。
他是运着劲来的,我也早就憋着劲呢,只不过我们俩使劲的方法不一样。
他指尖刚碰到我手沿,我就一把攥紧了拳头,朝他身侧迈出一步,顺势将他的胳膊别到了身后,并且不失时机的用另一只手从后边儿掐住了他的脖子,笑着问:“刺激吗?”
“况风!”白晓雨见我们俩人动上手了,不禁急得跺脚。
屋里屋外可都是警察,见我当众袭警,那还不围过来。
“别过来!都别过来!”被我摁着的小丁伸出另一只手大叫,脸色煞白,声音明显打着哆嗦。
我见目的已经达到了,松开他,不咸不淡的说:“就算我跟白警官有一腿也轮不到你管,更何况没有。秦队教你们讲规矩,你得先把自己管好。现在你要还想带我进局子也行,我跟你走,但这口供只能你给我录,给上头的报告也必须得由你来写!”操,跟一个进过两回拘留所的房产中介掰扯规矩,这小子也他妈瞎了心了。
小丁惊魂未定,看了我一眼没吭声。
我说:“秦队,你留下,让其他人暂时先出去一下吧。”
秦队点点头,照办了。
等其他人离开,他小声问我:“你给小丁下什么咒了?这孩子人不错,就是冲动了点儿,你可别整他啊。”
“我让他跟报案人来了个脸儿对脸儿。”我摊了摊手道,然后转向阴魂不散的李倩:“你都到家了,还不说几句吗?”
秦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往我身边儿靠了靠。
李倩抬起一只手指向桌上装牛眼珠的那个瓶子,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是他给我的。”
“他是谁?”
李倩又垂下头不说话了。
我有点儿抓狂:“这他妈可是给你办事儿呢,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我他妈欠你还是怎么着?”
我怀疑这鬼是个死心眼儿,或者根本就是个白痴,任凭我软硬兼施,她却再也不肯开口。
秦队抓住我的手臂,“你小声点儿,别让外边……我操!”
我感觉他猛地松了手,抬眼看去,见他脸色也白的有点儿不正常,再看看晃晃悠悠的李倩,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现在就跟个瘟神差不多,谁碰我谁能看见那些个‘好朋友’。在秦队看来屋里就我们俩,冷不丁看见眼前多出一个‘人’,不吓一跳才怪。
“你刚才可真够损的。”秦队缓了一阵,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一下子就把小丁收拾的服服帖帖了,我刚才直接掐着他的脖子摁在李倩跟前,两张面孔之间仅仅只有一个鼻子的距离。
我领着李倩在屋里转了一遍,她却再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我无奈的对秦队说:“本主说牛眼珠是‘他’给的,那个他应该是指凶手吧,看来凶手找上她不是偶然啊。”
“就是说她之前就和凶手认识。”
我点了根烟,眯着眼睛说:“也有可能是在网上认识的,现在快递什么的没有啊。”
接下来的两天,警方对李倩的案子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查。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秦队给我打来电话,说装牛眼珠的瓶子上除了死者本人外,没找到其他人的指纹。但在调查的过程当中,发现有一个人非常可疑。
由于案子的特殊性,他让我跟着去见一见那个嫌疑人,并且约好了时间地点。
可当我开着金杯到达警队门口的时候,等在那里的却是白晓雨和被我收拾过一顿的小丁。
“秦哥呢?”
“师父临时有事儿,让我和小丁带你去。”白晓雨道。
“也行,反正我不能再跟你单独开工了。”我上了警车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白晓雨回过头横了我一眼。
我说:“我终于明白你们为什么规定要两名以上警员同时行动了,那样就算事儿办砸了,也有个人商量着打报告。”
“姓况的,你但凡能正经半点儿,都不至于到现在还打光棍儿!”
小丁一边儿发动警车,一边儿试图打破跟我之间的僵局,“况风,上次的事儿是我冲动了,我跟你道个歉。”
“没事儿,来,握个手吧。”我叼着烟把右手伸了过去。
白晓雨一把把我的手打开,“你别闹腾了,赶紧商量商量,等会儿见到嫌疑人该怎么盘问吧。”
我笑了:“还盘问什么啊,直接让本主指认凶手不就行了。”
刚挂上档的小丁又把档给摘了,回过头看着我。
我朝身边儿的空座指了指,“你信吗,我上大号的时候她能给我递卫生纸。”
小丁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往后一探身,伸手按住我的手背,朝空座瞄了一眼又赶紧缩回去了,挂上档就给油。
一边儿打着方向一边儿有点兴奋的说:“你有这本事干嘛还做房产中介啊,直接让秦队打个报告,破格进刑警队呗。哪儿出了凶杀案,你直接领着事主去指认凶手,那还不一逮一个准儿啊。”
“嗯,我领着事主,你们牵着我。”
“扑哧……”白晓雨没憋住笑,“我刚才就想说来着,把你这个神棍收编进刑警队,和带着警犬出动异曲同工。”
小丁眼神复杂的瞄了她一眼,转过头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路上白晓雨说这两天他们把所有和李倩有过接触的人都查了一遍。
我了解到李倩现在的生活圈子其实很窄,平常所接触的人没几个,之所以花费了两天时间,是因为警方特别重视这件残暴的凶杀案,对每个人的调查都很深入细致。
或许是因为她有过一段不光彩的过去,又或许这些年来她的忧郁症和神神叨叨的行为把亲人都折腾够了,亲情仍在,但关爱不足。
这点从人死了三天,她家人都没有报案就能看出来。
李倩的父母以为她去了姑姑家暂住,她姑姑却说这孩子只待了一个钟头就走了,两头都没想过联系她。
由此可见,双方都把她当成了一个负担,能少伺候一会儿是一会儿。
警方怀疑的对象居然是我的同行,不是干中介的,而是开香烛店的那个同行。
理由是香烛店的店主平常就神神叨叨的,而李倩生前没少光顾过他。
不久之后我见到了那个嫌疑人,没聊两句就笑了。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属于威猛型那种。
可他偏偏戴着一副复古的圆形墨镜,自以为这样能显得高深莫测,可旁人一看还以为他是个瞎子。
小丁说他叫张汉,而他却自称张瞎子。
说起话来十句有九句都模棱两可,乍一听像是暗藏玄机,细一琢磨连他妈标点符号都是屁星子,半点儿中用的都没有。
我估计要不是因为他说话的调调,警方也不会怀疑他。
一开始我还笑眯眯的跟他聊,小丁总推我,还朝我身后瞎努嘴儿。
我把他推到一边儿,“你别跟着使横劲!”
说完,我把脸一板,硬是把自己的嗓子压成了男低音:“张汉同志,首先你得明白,警方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光顾你的。是不是非得让我们把你带回警局,铺好纸笔,拿灯照着你,你才能意识到配合警方调查一起凶杀案是多严肃的一件事儿?”
张瞎子有点儿被镇住了,小声试探着说:“我不是正在配合你们吗?”
我从白晓雨手里拿过笔记本儿和笔,直接往他面前一放,沉声说:“李倩生前来过你这里几次、都买了哪些东西,你自己写下来,别弄虚头巴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