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外边的一个大盖帽,伸手指着我说:“这小子不就叫况风嘛!”
我愣了一会儿,才说:“兴许是同名同姓吧,我跟这老头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在遗书里提到我?”
“你的身份证号码是多少?”
我犹豫着报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那名警官斜了我一眼,“没错,就是你,这老爷子把他名下的产业全都给你了。”
“啊?”我愕然呆在当场不知所措,明明记得昨晚是中秋之夜,今天也不可能是愚人节啊!
对于老头留下的遗书,警方也感到有所怀疑,他们调取了昨晚拘留室里的监控,才通知我说:“你昨天半夜才关进来,睡了溜溜半宿,遗书上面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是老头凌晨起来自己咬破手指加上去的。”
我坐在审讯室的椅子里愣了片刻,忍不住抬起头问道:“警官,那老头昨天晚上有没有跑到我床上来啊?”
“他跑到你床上干嘛?”那名警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老实说,之前你们俩认识吗?”
“昨天晚上绝对是头一次见面,我到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清楚呢!”我摇了摇头,心里却开始后怕,这老头要是整晚都没过来,那昨天晚上我难道真是被鬼压了?
警察们也感到同样的疑惑,但有人死在拘留室,可是件令人头疼的大事,幸亏老头生前留下的遗书才让这间派出所避免了大大的麻烦。
基于这个原因,警方没再过多的深究我和老头之间的关系。
至于昨天晚上的那场架,被定性为双方斗殴。酒店的门口正好装有摄像头,从调取的影像中看出,双方先是起了争执,之后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他们人多势众,手里还拿着家伙。
万幸我没把‘眼镜’勒死,不然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但尽管如此,因为黄总的伤势过重,我还是被治安拘留了七天。
期间庞乐等一班伙计来看了我一次,纷纷都说风哥勇猛,也都夸李冒九那小子扛揍,虽然左臂骨被打断了,但脑袋上挨了几棍,却连脑震荡都没有。
我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儿在瞒着我,不过也没太在意,因为再过三天我就可以出去了。
之前我反复将老头的遗书看了许多次,终于肯接受现实,他的大名叫闻天工,把位于城郊结合处的一套小院儿留给了我,而且有间房还是临街的门面。
我把遗书转交给了庞乐,为了避免在这件连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怪事上多费唇舌,我只推说老头是一个远房的亲戚,无儿无女,才把遗产留给了我,并且让他帮忙代办过户手续。
对于房产中介来说,这根本就不叫事儿。
三天后,我从警方那里取回了自己的物品,并且接收了闻天工的东西,走出派出所的大门,颇有一种恍若隔世重见天日的感觉。
“风哥,你真猛!那个狗屁黄总还他妈在医院里躺着呢!”李冒九左臂打着石膏,兴冲冲的迎了上来。
庞乐在他缠着绷带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你他妈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会儿不还得回医院嘛!”
公司老板算是很够意思了,亲自开车把我接到了饭店,跟哥几个一起吃了顿饭。
“老大,被我们这么一闹,何玲那桩买卖肯定黄了吧?她都不愿意来见我了。”我借着酒劲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众人沉默下来,片刻,李冒九才抹了抹眼角,小声说:“哥,何玲姐跳楼死了。”
后来一桌人都没怎么说话,对于何玲,大家更是绝口不提。
她的业绩是怎么来的,除了李冒九这混小子不明白,其他人可都心里清楚的很。
可做是一回事儿,被人撞见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个女人还是有自尊的,只不过太绝决了。
末了,老板说让我先回家休息两天,下礼拜一再上班,然后就把李冒九送回了医院。
我自己打了辆车,回到租住的小区。刚用钥匙打开房门,就看到一个熟悉、却又绝不应该出现在我眼前的身影……何玲在我家里。
“姐们儿,还恨我呢?其实那天我跟小九也是凑巧经过,大家都能理解一个女人在外面闯不容易,你……你真不至于走这步路。”
我强作镇定,脱下外套随手扔进沙发,用忍不住发颤的右手拿起电水壶走进了厨房。
我战战兢兢的接了半壶水,揉了揉眼睛,转过身。
何玲赫然站在门口,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说……你真是来找我索命的?”
见她只是呆呆的看着我一语不发,我不由得起了疑心,这帮小子,可别是连同老板一起来糊弄我吧?这他娘的要是个玩笑,可是真够缺德的。
“你站在那里别动!”我拧起眉毛,拿着电水壶走到跟前,伸出左手去摸她的脸。
眼看就要碰到何玲的下巴了,指尖却从她的‘皮肤’里穿了进去!
我忍不住吓得猛一哆嗦,急忙缩回左手,右手里的电水壶‘咣啷’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风哥,你能看见我?”何玲居然开口了!
“你……你……你不下去投胎,来找哥干嘛?”我开始结巴起来,何玲是真死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只鬼!
何玲的脸上居然满是喜悦,她竟然张开双臂向我抱了过来。
可同样,活人碰触不到鬼魂,鬼魂也一样触摸不到生人。
虽然没被她抱到,我还是忍不住心尖发颤,接连后退,直到后腰顶上了灶台,才止住了脚步。
“风哥,你别害怕,今天是我的头七,我……我只是想回来看看你们。”何玲突然满脸悲伤,“哥,既然你能看见我,那我能不能求你帮我个忙?”
“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家在山里,家里不通电话,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年存的钱,还有我的骨灰送回去?”
我怔在原地好久,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眼角也开始有些发潮,“你把家里的地址告诉我,哥下个礼拜就请假,送你回家!”
“谢谢风哥。”
她报出了一个地址,那是北方的一个省,比我家还要远,至于那个县和山里的那个屯子,我却听都没听过。
何玲临走之前问我:“风哥,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傻瓜,哥当然不会看不起你,可哥觉得你蠢,蠢到去跳楼!”
何玲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从窗口飘了出去。
当晚我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何玲和拘留室里发生的怪事。
早上起来,我在小区门口胡乱吃了点早饭,就开着小摩托去了门店。
当我索要何玲的遗物时,老板奇怪的问道:“你有办法联系到她家里的人吗?”
“没有,但我知道她家的地址。”我咬了两下嘴皮子,说:“老大,我想请一个礼拜的假,亲自把东西,还有她的骨灰送回去。”
“行!那你就把何玲送回家吧,来回的路费我出。”老板面色沉重,把何玲的遗物交给了我。
按照他给的地址和凭条,我马不停蹄的去了趟火葬场,取回了寄存在那里的骨灰。
当晚,我就在网上订了火车票。第二天一早,我把闻天工的东西装在背包里,决定去他送给我的那套小院看看。
连转了两次公交,才来到那个地址,一条破旧的小街。
我踩着青石板铺设的路面一路向前,一边躲避着往来的自行车,一边寻找着地址上的门牌。
我在一间没有招牌的店铺前停了下来,核对了门牌号,掏出闻老头的钥匙开了锁。
当我将一块破旧斑斓的门板搬开时,忍不住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这居然是一家香烛店!
外面的光亮从拆下门板的位置透入,墙边立着的两个纸扎男女,白生生的脸上抹着两团嫣红,显得十分瘆人。
我不大愿意让路人用疑惑的眼神盯着,连忙跨进去,找到开关,打开了白炽灯泡,重新又将门板装上。
“老头啊老头,这就是你半夜压床,留给我的产业吗?”
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满屋子的香烛元宝、纸人纸马,我感到哭笑不得。胡乱的看了几眼,就往后门走去。
打开后门,屋里总算是多了些光亮,外面则是一个清雅的小院,只是花花草草都蔫巴了不少,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人浇水了。
一个外省来的农村人,能在这座大城市里有一套如此清雅的院落,即便小,也已经相当满足了。
我拿起窗台上的水壶,接满水,逐个的浇灌起那些花草。
当我给一颗枝叶繁茂的盆景浇水时,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里头钻了出来!
我吓得急忙后退两步,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只有着黄底白纹的花猫。
“你个小东西,一声不响的就钻出来,可把老子吓死了!”我笑着骂了一句,放下水壶,上前去摸它的脑袋。
花猫不闪不避,任凭我抓挠它的脑门,连叫都不叫。
“你是闻老爷子的养的吧?他已经去世了,如果你愿意,以后就跟着我吧。”
花猫也不叫唤,把脑袋缩了回去,从盆景后面缓缓走了出来,跳上窗台,卧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