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夜。
老板大发善心,打电话来让我们这几个外地来的苦逼提前下班,自己去找家饭馆撮一顿,当是欢度佳节,并且提醒我:“你别喝迷瞪了,结完账记得开张*,明天找会计报销。”
消息一传达,当班的几个家伙顿时欢呼起来。围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纷纷掏出手机,建议着自己认为还不错的小饭馆儿。
这时,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体面的胖子走了进来,指着我们当中唯一的女性何玲,“小何,上次看的那套房,你现在再带我去看看。”
何玲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走到他身边,满脸堆笑,“黄总,中秋快乐。我们今天几个同事聚餐,您看……您看咱是不是明天再约个时间啊?”
“你要想卖房,就今天晚上跟我走,明天爷还没那心思了!”黄总在说话的时候,脖子里的大金链子都一抛一抛的,气焰粗的像是个被踩到壳的老鳖。
何玲回过头,尴尬的看了哥几个一眼,抱歉的点点头,跟他走了,出门后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6,也不知道去没去那套卖了一个礼拜都没卖出去的房子。
“妈个×的,不就是有俩臭钱嘛,我艹!净给哥几个添堵!”李冒九年龄最小,脾气也最火爆,平常总跟在何玲屁股后头玲姐长玲姐短的,这会儿也只能气得鼻子冒烟。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没说话。各自从座位上拿了外套,推搡着李冒九出了店里,拉下了卷帘门。
其实我们的穿着都不算太寒酸,不含糊的说,我们也算是个个都西装革履。可事实是,走在马路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帮哥们儿是房产中介。
我叫况风,大小算是个经理,不过我们这帮人私底下的交情都不错,所以除了老油子陈六之外,其他人无论大小,都叫我风哥,偶尔开完笑的时候,也会叫我疯子。
何玲是个嘴巧的娘们儿,穿戴特性感,总是特神秘,从不跟我们说她自己的事儿。
我们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只知道她身材高挑丰腴,性格爽利豪放。还有,她的销售业绩,从来都在店里排第一。
平价火锅店里,老式火锅里的羊杂汤不住的‘扑簌扑簌’冒泡。
李冒九仍然愤愤不平,“艹!这他妈大过节的,咱想回家的回不了家,那些有钱人咋就偏偏不回家呢?”
“外面的女人比家里的香!”庞乐斜了他一眼。解开脖子里的领带甩在椅子背上,端起盛满啤酒的玻璃杯在他面前的杯子上碰了碰,“别特么总跟一粪青似的,看啥都不平衡,喝酒吧兄弟。”
中秋佳节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不能和家人团聚,其他人也都有些闷闷不乐。所以火锅虽然热乎,酒却喝的很闷,很快。
散场以后,我跟李冒九没舍得打车,而是叼着烟,迎着嗖嗖的凉风,摇摇晃晃的步行往租住的小区走。
经过一间酒店的大门时,一辆有点眼熟的奥迪A6在前面停了下来。车上先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就是先前到过店里的黄总,另外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我们却从来没见过。
何玲脸颊红通通的,两眼紧闭,是被那个中年男人从车上抱下来的,他的手很不老实,黄总脸上的笑容也很不厚道。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把头偏向一旁。李冒九却是一道邪火冲上了顶门子,我一把没拉住,他就大步冲了过去:“妈的,放下我玲姐!”
三人先是动嘴,后来开始推推搡搡,再后来街角处开过来一辆面包车,从上面跳下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拿着钢管、木棍,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我也顾不得其他了,解开皮带就冲了过去,“艹!小九,开打!甭管旁的,你追着那个戴眼镜的打!”
醉倒的何玲被丢到了路边的绿化带里,李冒九年纪小,先前还给了‘眼镜’几下子,到后来背后挨了一闷棍,就把这茬给忘了,抢过一个男人手里的钢管儿就跟他们火拼起来。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打架打惯了,断然不会干这种吃亏的事儿,只是一面躲闪着闷棍,一面连连挥舞手里的皮带,追着黄总把他抽的头破血流,最后趴在地上抱着头打滚儿。
没多会儿,警笛就响了。但凡还能跑的动的,全都一哄而散。
我这会儿酒劲上了头,有些打疯了。见黄总趴在地上不动惮了,就转过头,两只手抓着皮带的两头,一下子就把往奥迪上跑的‘眼镜’勒了下来,“爷们儿没工夫跟你来素的了,想跟老子斗狠是吧?老子就随了你的意!操!”
我一猫腰翻了个身,套在‘眼镜’脖子上的皮带跟着拧了个劲儿,我转身就低着头往前走,‘眼镜’脚后跟离地,几乎是被我扛在背上向前拖!
这招在我老家叫背白狼,是下死手!
大盖帽们冲下了车,救了‘眼镜’一条小命,我也被戴上铐子送进了局子,李冒九和其他几个被撂倒的家伙则被抬上了救护车。
在被押上警车的一刹那,我看见何玲的眼睛微微张开了,她嘴唇开合了两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大半夜的没人会加班审问我,所以我被关进了拘留室,先前里头已经关了一个老头,头发灰白,身材瘦小,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
我懒得管他,酒意上头,躺在硬邦邦的铁架子床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在念叨:“坏了坏了,大限终于到了。难道老祖师传下来的本事,就要失传了么?不行!不行!真要就这么走了,到了下面,还不得被师父掐死!”
索绕在耳边的声音沙哑的有点不像话,我想睁开眼看看,是不是那个老头在嘀咕,却突然发现眼皮异常的沉重,手脚麻木,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根本就一动也不能动。
一个吓人的念头在我脑子里冒出来:不好!老子被鬼压了!
我不住的挣扎,想要坐起来,同时也用力的想要撑起眼皮。渐渐发觉,这一切都只是徒劳。我越是想要挣扎,身体就被压的越紧,到后来竟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就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别动!小子,老头子没时间跟你多说了,现在我要传你一样秘术,同时也送给你一份产业。老头子这也是被逼无奈,不过也算是机缘巧合,我刚才查探了你的五行命格,你小子适合干这行!别再动了,静下心好好躺着,天一亮你就没事了!”
我越发相信自己是被鬼压了,说话的不是那个老头,而是压住我的那只鬼!
我想说‘老子不要你什么产业,你赶紧下去’!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阵子,我的意识渐渐迷糊起来,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全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咣啷啷’开铁门的声音,铁门连开了两道,就听见有人在敲拘留室的栅栏,“醒醒!你们当这里是自己家啊?”
紧接着,来人‘咣咣咣’敲着铁栅栏,响声刺进耳鼓,我猛地挺身坐了起来。
睁开眼睛的第一刻,我就把头偏向一旁,朝昨晚的那个老头看去。
老头仰面躺在铁架子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脏兮兮的毛毯,对于警员的连声喝斥,他竟然无动于衷。
我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推了他两下,“诶,老头,快醒醒,天亮了!”
他的胳膊硬邦邦的,仍然双眼紧闭,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警官,这老头不对劲,他好像死了!”
外面的警员吓了一跳,连忙掏出钥匙,打开了拘留室的铁门,几步来到跟前,伸手搭上了老头子颈间的动脉。
他脸色一变,急忙抽回手,趴在老头的胸口听了一阵,“乖乖,这老头真死了!”
警员站起身,急惶惶地拿起对讲机,向上级汇报了这个消息。
没过多久,又有几名大盖帽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接着,又有两个白大褂抬进来一副担架。
就在他俩把老头抬上担架的一瞬间,一张黄纸从老头的身上掉了出来,飘落在了地上。
早上最先来的那名警员急忙把那张黄纸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一阵,忍不住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他转过头,向身边的同僚说:“这老头居然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事先还留了遗书。”
另一名官阶稍高一点的警官接过黄纸,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松了口气,说:“这确实是遗书,咱所里总算不用担干系了。嘶……这遗书是用毛笔写的,应该是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可这个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好像是用血写上去的,还有最后面这个手印也还没干呢!算了算了,先不管这个了,况风是谁?快联系他!”
我坐在床上,正觉得满心丧气,闻言愣了一下,迷惘的抬起头向那张黄纸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