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拉着我突出重围的时候,我还是稀里糊涂的。不过,滚滚的风沙之外,传来了一群人的呼喝声,我随即清醒过来,拔脚就跑。
“咱俩到底谁是扫把星?”神算子一边跑,一边哭丧着脸说道:“每次只要遇到你,必然要倒霉,是你连累我了,还是我连累你了?”
“现在哪儿还有那么多废话。”我和神算子已经很熟悉了,心里虽然对当初被青衣楼抓走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神算子也不是有心要坑我,如今又冒着跟同门翻脸的危险,强行把我给带了出来,这份情谊,我还是要记住的。
“走走!快走!先走了再说!”神算子嘀咕道:“这张五行堂的土遁符,只能维持两刻时间。”
一团滚滚的风沙把我和神算子笼罩其中,外面的人无法靠近,只要一靠近,风沙就会迷住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我和神算子在里面倒是安然无恙。
就这样跑到了五里坡的坡顶,再朝前走,道路就不熟了。我是第一次到这儿,神算子也是第一次,否则也不会姗姗来迟。可是现在又没有停下来思考的余地,只能顺着道路一个劲儿的朝前跑。
“想办法朝河滩跑吧。”神算子皱着眉头说道:“能下河就下河,你的水性好,下了河,他们追不上你。”
“那你呢?”我知道神算子的水性稀松平常,尤其是在这种天气下河,对水性好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我没事儿。”神算子翻了翻眼皮,回头朝后面看了一眼,说道:“我好歹也是青衣楼的人,就算被他们抓住了,又能咋样,没事,死不了。”
话虽这样说,可我觉得不会像神算子讲的那么轻松,大河滩的家族门派,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人,一旦抓住,绝对不会轻饶。因此,我心里盘算好了,如果真能跑到河滩,进入大河逃脱的话,无论如何我也要护着神算子。
又朝前疯跑了一阵子,周围的风沙似乎飘落了一些,透过风沙,隐隐约约能看到身后不断追击的人。神算子虽然没说,但我也知道,再过一会,风沙会更加稀薄,一旦到了那时候,我们赖以脱身的依仗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心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又朝前跑了很远,风渐渐大了。风不仅大,而且带着一丝河水的潮气,风吹着尘沙,不断的飘飞。
不过,这里距离河滩肯定已经不太远,我憋着一口气,招呼神算子使劲跑。
“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就在我和神算子没命般的狂奔时,身后隐隐传来了俏三月的声音。俏三月带着青衣楼的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始终紧紧尾随。听着声音,就知道彼此距离不算太远。我心里一紧,脚下生风,跑的更快了。
果然,河滩就在前方,隐隐约约的,已经可以看到缓缓流淌的河面。但身外的沙团已经非常稀薄,起不到防护的作用了。
“咱们等会儿下河的话,有什么问题没有?”我抽空问道:“青衣楼的人跑到五里坡来干什么?”
“给俏三月的哥哥报仇。”
神算子还是那样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嘴皮子始终不闲,俩人跑的这么快,他竟然还能接上话,而且讲的清清楚楚。
当年,俏三月还没有进入青衣楼时,他哥哥已经是青衣楼三月堂的人了,不过地位不高。就是有哥哥的引领,俏三月才进了青衣楼。俏三月来到青衣楼之后,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坐到了三月堂的首领。
等俏三月发达了之后,她哥哥就专门替三月堂做一些生意。生意五花八门,反正什么赚钱做什么。这两年,每年汛期的时候水势都比较大,有些沉积在河底很多年的东西,都随着洪水翻了上来。所以,吸引了很多水划子。
水划子从河里捞上来东西,就会有人来收购,然后变卖到河滩外的大城里去,赚取丰厚的差价。俏三月的哥哥这两年做的都是这个生意,水划子一般都有江湖门派撑腰,所以做这个生意,其实就是江湖生意。
前些日子,俏三月的哥哥在五里坡附近的河道这里遇难,是被人杀掉的。跟着他的人侥幸未死,逃了回去,把事情告诉了俏三月。
杀掉俏三月哥哥的人是谁,没人知道,为什么杀他,同样没人知道。但是,那个回来报信的跟班推测,凶手可能就是专门在河道黑吃黑的,只要盯住了带货的水划子,还有收货的商人,就会伺机下手,杀人越货。
跟班又推测,前些日子,五里坡时常有水划子出没,凶手可能也会逗留一些日子,以便动手。俏三月听到回报之后,立刻匆匆赶到了北边,因为走的匆忙,没带多少人,这才稍等了等,等到人手凑齐,才打算在五里坡附近的河道好好的搜索寻找一番。
我听完神算子的话之后,暗自叹了口气,看起来,神算子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本身就是个扫把星,倒霉到家了。俏三月平时一直都在南边,就是这一次她哥哥遇害,这才带着人北上来到五里坡,可我就偏偏这个时候得到了悬空观的消息,也跟着朝北边赶,结果在路上就被人给截住了。
我们俩说着话,距离河滩就更近了一些,这时候,周围的风沙几乎完全落定,已经没有任何防护。我回头一看,一群青衣楼的人仍在紧追不舍。
“真是没完了!”我忍着气,对神算子说道:“啥也别说了,等会儿跟我一起下水,不管怎么说,我都会保着你的命。”
“你可拉倒吧,你一个人下河逃走,已经是万幸了,还能护着我?”神算子摇摇头:“你自己跳河走,我在岸上替你挡一挡。”
这一刻,我心里说不出的感动,神算子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给我争取个逃走的机会。他是青衣楼的人,还巴望着自己被抓住以后,俏三月能够从轻发落。
现在顾不上跟神算子啰嗦这么多,反正到了河边,我会硬拖着他下水。
河滩已经近在眼前,我跑的虎虎生风,逃命之间,似乎也不觉得累了。就在距离河滩大概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河滩边的沙子突然轰的暴起了一团。沙子伴着点点河水,在面前弥漫,我和神算迫不得已,暂时停下了脚步。
沙子很快落地了,在沙子和水滴落地时,我突然看见前面两三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轻轻摇着折扇,看起来波澜不惊,脸上似乎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赫然就是俏三月请来帮忙的七哥。
“咱们青衣楼,也有点小把戏。”七哥潇洒自如,在月光下,有股江湖人从来都没有的儒雅,他淡淡一笑,说道:“不是只有你们才会耍这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青衣楼最早的时候,是一帮唱戏的,后来各种各样的江湖艺人为求自保,也都纷纷加入。那些江湖艺人熟悉的杂耍戏法,在青衣楼都得到了改进,我根本就不知道七哥到底是怎么绕到我们前头去的。
我们被七哥挡住了去路,等到脚步一停,又看到俏三月带着人追了上来,前后被堵,眼瞅着无路可走了。
我看着这位七哥,像是个读书人,说话什么的柔声柔气,所以就想跟他商量商量。
“七爷,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了青衣楼。”我吸了口气,对七哥说道:“要是大家真有过节,那没什么可说的,我在这儿被抓了,自己认命。可我压根没有得罪过青衣楼,这样好端端的又把我给抓了,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你和三月堂的事儿,我不清楚,我只是受了三妹的委托,过来帮忙,肯定是要伸手管一管的,这些事情啊,你和三妹去说,她若说放人,我绝不阻拦你们,如何?”七哥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道:“别说我不讲道理。”
我一听就下气了,七哥嘴上说的好听,其实仍旧是把我的命交到了俏三月的手里。我回头看看俏三月,俏三月的脸色很难看。
“神算子,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神算子的手轻轻一抖,拦到我面前,说道:“我这个兄弟的行踪,最早是我泄露出来的,等于是我坑了他,我为了救他,又跟同门翻脸,还是我不对。横竖都是我不对,我这一百来斤,今儿个交代在这儿,想怎么处置,都行。但话说回来,我兄弟说的,你也听到了,他不是青衣楼的仇人,从头到尾也没有得罪过你们,你把他放了。”
“把他放了,你说的好轻巧。”俏三月阴沉着脸,冷冷一笑。今天神算子当着七哥的面,冒险救人,三月堂连同俏三月的脸,全都丢尽了。这个时候别说我得罪了青衣楼,就算没得罪,俏三月也不会善罢甘休。
我暗中又吸了口气,偷眼朝着前面看了看。从这儿到河水处,大概也就是四丈距离,只有七哥一个人挡在前头,要是硬冲过去,只要下了河,逃脱的机会就大了些。
我转头看了神算子一眼,陡然间拉起他,拔腿就跑,想硬从七哥身前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