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炷香时间——
“是不是就是你,在前面把我们盘缠灵石全给骗走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躲在里面?告诉你,我已经透过门上的蛀洞,看出来里面的人就是你了,你逃不掉的!”
“你等着,我看你永远不出来!”
门内,半刻钟已过——
“你究竟是不是在前面仇邑骗我和大哥盘缠的人?”
“当然不是我,哈哈——”
“你还笑??”
“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笑的。咳哈,你们两个筑基炼气修士,平日修练已是不易,还要日夜赶路,我怎么会是这种无耻诈骗之人!我是不当心的。”
“不当心?然后呢,然后你什么都没干,连声道歉也没有,自己就走了!”
桌子前,一时辰已到,疲惫接连蔓延开来——
“真的对不住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道歉,你先给我一个说法。”
“实在是抱歉。”
“你会不会说话啊,我叫你给我个说法!”
“不好意思!”
“你到底听不得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这边唾沫乱飞,那边激动红脸,蔺幽文看着蓝坛主和柴相顾来来回回,一去一返,说的话甚至从头到尾都不在一个步调上,两个人似是乐在其中,又似是痛苦挣扎。
这两个人,一句轻,一句重,三句话的功夫,却整整说了一个时辰!
她受荼毒这么久,也总算听出点意思来,似乎是柴家兄弟之前赶路的时侯,曾在仇邑这地方与蓝长老相识,后来蓝长老又发生意外,不甚使用了青焰,将柴家兄弟原本灵石里储藏的灵力全都烧干了。
她叹了一声气,眼珠转动,左看看又右看看,烦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好像都不会正常交流一样,俞家是这样,现在就连天极门千魄门的人也这样了。”
司空临展颜一笑道:“天极门的人,从最开始眠烛认识他们到现在,确实没有一个愿意好好说话的啊。”
宋厌秽抬眼看了看蓝坛主,低声地道:“蓝坛主他练功有差,导致识海出了点问题。”
蔺幽文捂着耳朵躲过一次柴相顾高喊,对着宋厌秽好奇道:“什么问题?”
宋厌秽平淡地道:“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天青焰练到后面会对身体出现影响,蓝坛主他半路出家,原先不是我们门内之人,所以后来修习难免有些贪求效率,导致发病发得急了一些,现在性情都已经大变。”
蔺幽文诧异道:“原来长老他是脑子坏了,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和善可亲爱笑的样子啊,真不愧是你们天极门的人。”
眼见两人吵了老半天,仿佛鬼打墙似的毫无进展,俞有鸣实在看不下去,觉得柴相顾和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在这里骂下去也怪尴尬的,站起身打起圆场道:
“两位先别争吵了,听我一言!”
柴相顾瞪着眼睛道:“你说什么?”
俞有鸣苦笑道:“我觉得这位蓝坛主道歉还算是诚恳,提出来的赔偿也算是有些诚意,不妨二人私底下再心平气和地商议一下,好过在这里胡乱朝作一团!”
谢栖露幽幽道:”你们在这里吵,万一这里年久失修的隔音突然失效,打扰到大柴道友养病怎么办。“
柴相顾脸一阵青一阵白,抢着道:“好好好,那我就在隔壁房间,等他的诚意!”
“砰”
门被重重拍下,“吱呀”两声响,似是用力过猛,导致本来就破旧的门板几乎脱离落下。
蔺幽文恹恹道:“柴道友算不算来这里作客的第三批客人?这里客人不多,除了我们,事情倒各个都有。”
司空临微笑道:“肯定算。”
“那还会不会有第四批?”
“我看第四批已经来啦。”
“——咚咚”
蔺幽文和司空临应声看去,只见白长老臭着一张脸,已经打开了门,却又顿在门口,做作地敲了敲几乎快要解体落下的门板。
“宋坛主,我要和你单独谈谈。”
宋厌秽眼帘低垂,轻声道:“我不想和你谈。长老你自便吧。”
白长老双目一翻,直接无视了蔺幽文几人,冷哼道:“难道你以为我很想和你说话吗?我光是想到要到你住的房间里作客,就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知道我做了多少心里准备才进来的吗?”
司空临好奇道:“原来长老你刚刚站在下面,是在做心里准备啊。”
白长老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我没有在和你们说话,也没有和你们说话的打算!”
他直接闯到桌子边上,似是想要将宋厌秽从椅子上拉起,却又仿佛顾忌什么,并不敢行动,只是板下脸,装模作样做了一揖,道:“坛主,兹事体大,还请你和我单独谈话。”
宋厌秽面无表情道:“我已经说过,我不想管门里的事了。你要是想要追查纪徵,那你就自己去吧。和我已没有了关系。”
白长老冷笑了一声,却又偏偏假装自己很有礼貌,手指抚摸着袖子上的褶皱,高高抬着脸道:“纪徵这个人在我眼里却也算不得什么穷凶极恶之辈。我要说的不是他的事。”
宋厌秽睫毛轻颤,话语却毫无起伏:“好,他在你眼里不是坏人,所以之前遇到他的时候,你都没有使出全力来。”
白长老“哼”了一声,似是被戳中了心事,陡然激动起来,脸颊涨得浆红,尖声道:“不错。他确实算不上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要我说,真正恶心的还另有人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既然你不想管门里的事了,就赶紧把他交出来。”
宋厌秽叹了一声气,别过头道:“我不想和你吵,白长老你走吧。”
“走什么走,你先把这些不知哪里找来的粗鄙修士给赶走,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你这都哪里交的朋友,身上都是满满的血腥气,和金人魁这老狗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坛主,你若是再这样混下去,我们天极门可就真的要完了!”
白长老鄙夷地看着蔺幽文几人,脸上的嫌弃几乎就要化成脓水耷拉下来,变成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弄得好似自己受足了十分委屈的模样。
宋厌秽转过头,看着白长老的脸,一字一顿道:“白长老,不送了。”
白长老愤恨一笑,声音突地拔高三丈道:“你要赶我走?原来你就是这样搞一言堂的,我告诉你,你这样搞下去,可真是没救了。”
宋厌秽静静看着他道:“我若是容许你在这里说三道四,胡言乱语发病,你才真是没救了。”
“唰”
但见眼前一闪,一抹青蓝矮焰瞬时横跨过半空,宋厌秽陡然拔出软剑,手指间的绵稠火花不断烧灼向前,将整个剑身都细密包裹起来!
她手腕一抖,附在剑上仿佛在半空燃烧着的青焰,便随着剑身下落而滑行,软软甩到了白长老脚前,却猛地绷直炸开火花,平削向白长老脚腕!
“你?你以为用这种门里基础功夫就能打到我?”
白长老憋着一张脸,踉跄着后退两步,避开了青焰散开的火花,他仿佛气极反笑似的,恶狠狠地道。
宋厌秽咬着牙,眼睛还是看着地面,身上的肌肉却已全部绷紧,一字一顿道:“这里还有外人,我不想用那些招式。”
白长老尖笑道:“什么招式?告诉你,那些东西已经对我没用了!算了,你不想把金人魁老狗那块阵石交给我就不想吧,我也懒得和你多啰嗦,告诉你,不听我的话,只能说明你无心寡恩,彻底不要脸,不是说我错了!”
蔺幽文冷冷道:“那我告诉你,你在这里说东说西,一副对谁都不满的样子我早已看不惯了,你能在这里吠吠乱叫,不是因为我没手没脚打不过你,只是因为你的本事实在是太少,我怕把你打出毛病还要负责。”
白长老不屑道:“你有什——”
“蔺道友别用雷。”
“唰!!”
蔺幽文流畅拔出司空临腰旁箭袋里的银箭,手上电花急出,手腕忽地一甩,银箭猛地刮过底下低低溅来的青焰火花,笔直戳进白长老脚腕上。
“啊!?怎么麻住了?”
蔺幽文欺身上前,肩膀向上一顶,准确抓住白长老乱舞的手腕,指甲用力扣住脉门,另一只手向内切下,猛地挥舞成掌,重重拍向了白长老胸口!
“砰,咚!”
白长老狠狠翻了三个跟头,滚出了他没有顺手关上的门,被拍到的胸口跌撞在地板上,总算才停了下来,他抬起头——
“砰”
门在他的眼睛鼻子尖上被用力关上了。
门板蛀出的小洞里只见一片日光,却越来越暗,最后只见一片黑暗——蔺幽文的脚重重踢在了这个小洞上,引得门板震了散下,险些脱落打到他的鼻子!
“扑簌簌”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蔺幽文收回观察着白长老的神识,感觉他起身下楼走远,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头呼出一口气,对着司空临三个同门道:“有了修为就是爽。”
“确实!”
“这个人真是莫名奇妙!还是师姐你教训得好!”
“阿文你啥时候金丹了?!”
蔺幽文灿烂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又转头去看宋厌秽:“我没有用电。箭上电花飞到他脚腕时,就已消散。他一下子麻住是因为师兄箭的关系。”
宋厌秽点点头道:“谢谢。只要雷电不直接进入经脉就行。我虽然……我虽然不喜欢他,却也不能让他死?”
蔺幽文稀奇道:“我用电他就会死?”
宋厌秽抿了抿嘴,似是在做什么心里斗争一样,犹豫了一会,露出一个不熟练的苦笑,道:“是的。真没想到,他看到门里败落了,脾气就越来越大,现在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实在是对不住了……蔺道友,还有几位道友。”
司空临好奇道:“那你能说说,你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不是好好地一起追叛徒吗?”
宋厌秽低声道:“是的。几位对我来说有大恩,我说给你们听也无妨……不知几位可听说过齐汴的沈家?”
蔺幽文点点头道:“知道。”
宋厌秽睫毛颤了颤,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门内之前的混乱景象,想必蔺道友和司空道友已能够想象得出来。其实,自从眠烛回去以后,那些血醴精华还没来得及用,门里就又出了事。”
她顿了顿,又道:“是一个叫做纪徵的香主,趁着师叔不在,夜里也不知使了什么办法,偷偷砸了门里的祖庙,说自己已经叛离师门,现在要另投高就。”
司空临笑了笑道:“他这个’高就‘,是不是就是沈家?”
宋厌秽点头道:“是。我和蓝坛主白长老奉命令追查,一路上也遇到他好几次,却都被他成功逃离。”
蔺幽文道:“然后呢?”
宋厌秽呆呆道:“没有然后了,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他和他的同伙碰面彻底逃脱。蓝坛主脑子不好,陷入债事。白长老自视甚高,一直瞧不起宋师叔和我,这几天一直冷言冷语,甚至开始侮辱羞辱我,我实在待不下去,所以就和他们分开了。”
蔺幽文撇撇嘴道:“他刚才说想要金人魁那块当作住所的阵石。”
宋厌秽点点头道:“是。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照道理他应该很厌恶师叔,对他避之不及,不知道怎么突然会如此。”
蔺幽文坐上椅子,单手托着腮,百般聊赖道:“你们门里事情还挺多。”
宋厌秽又苦笑了一下——她似是对做表情这件事稍微得心应手了那么些,虽然这个表情做起来实是代表心里不好受,但总归也算是成功将自己的情绪表达了出来。
她木木地看着自己的手,却就这样一直僵硬地保持着苦笑的模样,一点点缩着手指,缓声道:“蔺道友……”
蔺幽文道:“怎么了?”
她忽然咬了咬牙,鼓起勇气,大声道:“蔺道友,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她直楞楞地看着蔺幽文,蔺幽文的表情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没烦燥,没有不满,没有冷笑。
她只是像每一个被要求帮忙的人一样,做出了最基本的表情——疑惑:“你叫我帮什么忙,不会帮完以后,你正好借着恩情债还不清,搞自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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