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金铁交击声骤然逼近,吴侍卫反手劈落两支破窗而入的羽箭。
宫凛剑锋斜指地面,将喻浅护在身后三步距离——这是他自幼年做暗卫时就恪守的规矩,既不会阻碍帝王视线,又能随时截断所有杀机。
\"陛下请退后。\"吴侍卫踢翻龙纹屏风挡住东侧雕窗,额角青筋暴起。
他腰间挂着韩将军的虎符本该在朱雀门调兵,此刻却被叛徒调虎离山困在深宫。
喻浅的指甲掐进掌心,九凤衔珠的冕旒微微颤动。
她突然俯身拾起御案旁装饰用的青铜剑,鎏金剑鞘重重磕在白玉砖上。
宫凛瞳孔骤缩:\"不可——\"
寒光破空声打断了他的劝阻。
周刺客的弯刀劈开最后一道门闩,三十道黑影如毒蛇游进殿内。
宫凛的剑撞上为首之人的兵器,迸溅的火星照亮对方右眼下的刀疤。
北狄狼头纹在血槽里若隐若现,刀刃却分明是江南锻造局去年失窃的百炼钢。
\"布防图是假的。\"喻浅忽然轻笑,剑尖挑起案上密信掷向火盆。
燃烧的舆图映出周刺客瞬间扭曲的脸——西华门戍卫标记的位置,本该是韩将军亲兵此刻却空无一人。
宫凛趁机旋身刺穿两名刺客咽喉,血珠顺着剑穗滴在喻浅的龙纹靴边。
吴侍卫已被逼到蟠龙柱旁,左肩绽开道血口。
更多黑衣人从梁柱阴影里钻出来,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
\"护驾!\"羽林卫的吼声被风雪撕碎在百步之外。
喻浅突然挽剑横扫,斩断企图偷袭宫凛的刺客手腕。
她的剑法竟带着塞外骑兵的狠厉,那是十年前陪皇兄征讨北狄时偷学的招式。
周刺客的弯刀擦过宫凛护心镜,突然变招直取喻浅咽喉。
女帝不退反进,青铜剑与狼头纹弯刀相撞的刹那,藏在袖中的平安符悄然飘落。
褪色朱砂映着刀光,隐约露出后半句被血渍掩盖的批名:......逢凶化凰。
\"小心!\"宫凛的嘶吼混着金属断裂声。
喻浅手中的礼器终究不敌百炼钢,剑身应声而断。
她借着碎剑反推力后仰,周刺客的刀尖挑落三寸青丝,九尾凤钗当啷坠地。
吴侍卫拼着后背挨刀冲过来,却被另外五把弯刀封住去路。
宫凛的剑势已乱,肩甲裂痕渗出暗红。
殿外终于传来重甲兵奔跑的震动,但最近的刺客离女帝只剩七步——
喻浅突然抓住滚烫的香炉砸向周刺客面门,火星点燃了那人袖口暗藏的引火绒。
爆燃的火光里,她抓起半截断剑刺向对方腰腹,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原来那平安符夹层里藏着的,正是当年皇兄教她近身搏杀术的图谱。
\"不可能......\"周刺客踉跄后退,腰间渗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
宫凛的剑终于穿透他心口时,这刺客突然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左手袖箭对准喻浅空门大开的右肩。
垂拱殿的门在这瞬被铁甲卫撞开,韩将军的玄铁枪破风而至。
断裂的袖箭擦着喻浅云纹衣领没入梁柱,箭尾雕着冯侍郎家徽的云雀沾着雪泥,与她跌落在地的平安符恰好重叠成完整的凤凰尾羽。
宫凛接住喻浅因脱力后仰的身子,掌心触到她后背温热湿意。
女帝发间沉水香混着铁锈味萦绕鼻尖,他低头看见自己剑穗上沾着靛蓝色血珠,而远处梁柱的箭簇正缓缓渗出暗红。
宫凛的剑穗擦过喻浅耳畔,靛蓝色血珠落在她颈侧。
女帝半个身子倚在侍卫臂弯里,金丝团龙纹的衣料下透出温热湿意,龙涎香里混着淡淡的铁锈味。
\"别碰伤口。\"宫凛声音发紧,剑柄抵住喻浅后腰帮她站稳。
三年前平阳郡水患时被山石划开的旧伤正在渗血,方才强行扭转剑势的动作扯裂了刚愈合的皮肉。
二十步外,韩将军的玄铁枪已挑飞最后三名刺客的弯刀。
重甲卫如黑潮般涌入垂拱殿,却在看到被挟持的李宫女时骤然止步。
小宫女发髻散乱,绣着兰草的衣领被周刺客染血的左手攥着,寒光凛凛的匕首紧贴她脖颈。
喻浅推开宫凛的搀扶,九凤冕旒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断裂的青铜剑仍握在掌心,剑柄缠着的明黄丝绦被血浸透大半——那是去年上元节宫凛系上的平安结。
\"放他们出宫。\"女帝突然开口,惊得吴侍卫手中染血的刀都晃了晃。
韩将军的枪尖停在周刺客喉前三寸,闻言猛地转头,玄铁面罩下传出闷雷般的低吼:\"陛下三思!\"
风雪从破碎的雕窗灌进来,吹散满地燃烧的舆图残片。
周刺客拖着李宫女退向梁柱阴影,靛蓝色血痕在白玉砖上拖出蜿蜒印记。
喻浅注意到他腰间渗血的位置,正是方才被断剑刺穿的江南锻造局标记。
宫凛突然横跨半步,用身体挡住女帝右肩空门。
他看得真切,周刺客的匕首柄端嵌着颗拇指大的东珠——三日前冯侍郎进献的南海贡品里,就有一斛这样的珍珠。
\"退开!\"周刺客的刀刃在李宫女颈侧压出血线。
小宫女苍白的唇哆嗦着,目光落在喻浅染血的龙纹袖口。
两个月前她替陛下更衣时打翻香炉,女帝不过笑着说了句\"无妨\"。
喻浅抬手摘下冕旒,十二串白玉旒碰撞出清越声响。
这个动作让韩将军瞳孔骤缩——先帝御驾亲征前,也曾这般卸下冠冕。
\"朱雀门驻军三千,玄武门弩兵八百。\"女帝将冕旒轻轻放在御案,指尖抚过案角新补的漆痕。
那是三日前李宫女擦拭时不小心磕碰的。\"诸位要选哪条路?\"
周刺客的刀疤抽动两下,突然拖着人质往西侧偏门移动。
那个方向通往冷宫废殿,沿途要经过三座空置的兵器库——韩将军突然想起什么,握枪的手暴起青筋。
今晨冯侍郎提议检修武库,特意调走了当值守卫。
宫凛的剑穗无风自动。
他记得两个时辰前经过西华门,看到三个太监搬运的樟木箱底沾着靛蓝色粉末。
此刻那些粉末正从周刺客伤口簌簌飘落,在烛光里泛着诡异磷光。
\"让他们走。\"喻浅的声音突然抬高,惊飞了梁上栖着的寒鸦。
吴侍卫的刀哐当落地,韩将军咬牙收枪,重甲卫如潮水分开条通道。
李宫女被拖过门槛时,绣鞋掉落一只,露出袜口歪歪扭扭的凤尾花——那是她偷学女帝常服的纹样。
风雪卷着血腥味扑进大殿,宫凛的剑锋垂在身侧。
他能感觉到喻浅后背伤口的温度,就像半年前在太庙遇袭时,女帝替他挡箭后浸透朝服的温热。
那支箭现在还收在他枕边的乌木匣里。
\"追。\"喻浅在周刺客身影消失的瞬间开口,沾血的指尖划过韩将军的玄铁护腕。
将军的瞳孔突然收缩——护腕内侧不知何时被人用靛蓝色颜料画了道弯弧,与叛军屠城时在城门留的标记如出一辙。
宫凛已经冲出三丈远,踏过满地靛蓝色血珠时,靴底突然传来灼烧感。
他想起北疆传来的密报里,那些被毒血腐蚀的战马蹄铁。
女帝的平安符此刻正躺在他贴身暗袋,染血的朱砂字在布料上洇出凤凰轮廓。
喻浅扶着蟠龙柱看众人追出殿外,染血的指尖在柱身龙鳞纹路间摸索。
当触到某片逆鳞时,她突然发力按下,暗格里滚出个描金木盒——盒中半枚虎符闪着冷光,与吴侍卫腰间那枚断裂处完美契合。
李宫女最后的惊叫被风雪吞没前,喻浅看到周刺客回头望来的眼神。
那人的刀疤在雪光里扭曲如蜈蚣,右手指节上冯侍郎送的翡翠扳指闪过幽光,左手却悄悄将个靛蓝色瓷瓶塞进宫女染血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