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中,他瞥向墙角的倪学东——那位不可一世的倪家大少此刻蜷缩如虾,西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红酒渍。
“记着,你欠我个生死局。”
火星在烟灰缸里碾灭时,叶飞抓起椅背上的夹克甩在肩头。
经过赵富联身侧时,老人正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浑浊眼底迸发出异样神采。
走廊壁灯将两人身影拉得老长,赵富联第三次偷瞄身侧年轻人。
方才包厢里剑拔弩张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叶飞单手扣住柳莹莹咽喉时,倪学东竟真当众跪了下去。
叶飞这份杀伐果决,比当年那位老神仙更胜一筹!
“老爷子,电梯来了。”叶飞伸手挡住感应门,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赵富联。
老人讪笑着跨进轿厢,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檀木手串。
得想个法子让子彤那丫头开窍,这么好的孙婿要是飞了,他赵家可就亏大发了。
此刻金鼎厅内,肖武燊贴着墙根溜出门缝的动静格外清晰。
许南英被架出去时,西装裤裆部深色水渍正缓缓晕开。
倪学东扯松领带瘫进沙发,盯着茶几上横流的酒液突然笑出声:“你以为是在护着我?”
柳莹莹正对着化妆镜补口红,闻言旋紧唇膏盖。
“倪少该不会以为我唱这出苦肉计是为情所困吧?”
镜面映出她脖颈淤痕,像条妖异的紫藤:“叶飞若真在倪家地盘上见血,你猜最先遭殃的是谁?”
水晶吊灯忽明忽暗地闪烁,倪学东抓起酒瓶猛灌两口,猩红液体顺着下颌淌进衬衫。
他突然将酒瓶砸向墙角的青瓷花瓶,迸裂的瓷片惊得柳莹莹后退半步。
“所以你是怕他树敌?”
倪学东撑着茶几起身,领口纽崩飞两颗:“还是怕我动他?”
走廊灯光在柳莹莹侧脸投下明暗分界,她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我拦他不是因为偏袒谁。”
倪学东攥着雕花栏杆的手背青筋暴起,大理石纹路在掌心烙出红印。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回廊震荡:“三个理由?我要听全部。”
“第一,他对我终究留有余地;第二,血溅当场只会害他背负罪孽;第三……”
柳莹莹忽然转身,纱质裙摆在地面旋出冷冽弧线:“倪学东,你那些自我感动的付出,今晚用我的命来抵够不够?”
金属栏杆发出刺耳呻吟,倪学东踉跄后退撞上彩绘玻璃。
十字窗棂的阴影将他割裂成碎片,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声音:“他掐着你脖颈举离地面时,你看见他眼里的温度了吗?”
“爱情需要温度计测量?”
柳莹莹嗤笑,翡翠耳坠随动作轻颤:“倒是你,把自我牺牲当筹码的样子……”
瓷盏碎裂声截断尾音。
倪学东抹过眉骨血迹,殷红在指尖凝成血珠:“我在你心里还不如施暴者?”
他的质问裹着血腥气:“还是说你甘愿做扑火的飞蛾?”
柳莹莹抓起珐琅烛台,鎏金雕花在墙面投出狰狞暗影:“你永远不懂什么是克制。”
烛台擦着倪学东耳际嵌入壁柱,碎屑纷飞中她已旋身走向玄关:“记住,今晚之后我们两清。”
“清得了吗?”
倪学东扶着罗马柱起身,鲜血顺着下颌滴在领结上:“你为他连尊严都不要的样子……”
鎏金门把手的反光里,柳莹莹脊背挺直如剑:“是啊,我就是贪恋他施舍的痛楚。”
她忽然轻笑:“这答案能让倪少睡得安稳些么?”
重物坠地声伴着水晶吊灯的震颤响起时,柳莹莹始终没有回头。
月光透过穹顶彩窗,在她离去的路径上铺满冰蓝色菱形光斑。
柳莹莹瞥了眼身后混乱的场面,眼底掠过讥诮神色,细高跟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转角。
“东少受伤了!”
“快叫救护车!”
躲在雕花门框后的徐立聪和宋智良倒抽冷气,他们刚送走许南英折返,正撞见这令人胆寒的场景。
宋智良的手机险些摔在地上,手抖得像筛糠。
黑色迈巴赫后座,叶飞屈指轻叩车窗,忽然转头:“赵老,需要您协助查些资料。”
原本闭目养神的赵富联顿时直起腰板,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几分:“老头子就怕您不开口,有需要尽管提!”
他巴不得这位年轻人多欠些人情。
“柳家和倪学东的详细档案。”
叶飞指尖在真皮座椅上划出无形轨迹:“特别是那位东海太子爷,走时眼里的火星子都快烧穿天花板了。”
赵富联捻着花白胡须沉吟:“倪家根基在东海,只要您不涉足……”
“正巧我要去东海退婚。”
叶飞竖起三根手指打断:“三位未婚妻等着处理。”
老者呛得咳嗽连连,半晌才稳住声线:“那得提防朱荣江,倪学东的义父兼龙隐会江南执事。”
见年轻人挑眉,又补充道:“龙隐会三大执事虽名义上受理事长统辖,实际上他们可以直接向总会汇报工作。”
这股势力之庞大令人咋舌。
须知龙隐会本是江湖势力与金融寡头杂交的畸形产物,在江南地界的掌控力仅次于政府机构。
“能坐上执事之位,朱荣江的财脉与黑道人脉深不可测。”
赵富联见叶飞仍神色自若,压低声音提醒道:“别看他在政界没有头衔,实则是把控东海命脉的无冕之王。”
“地头蛇成精了?”
叶飞摩挲着下巴轻笑:“难怪能当上龙隐会的江南话事人。”
这般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赵富联急得直搓手:
“年轻人退让三分不丢人,反正今天这事没闹大,我托关系从中斡旋,这事就算翻篇如何?”
提议确实令人心动。
叶飞指节轻敲窗台,忽然话锋一转:“柳家若继续发难呢?”
他始终怀疑倪学东是柳莹莹暗中挑唆而来,那朵白莲表面劝阻实则拱火。
“我和姓倪的无冤无仇,但柳家……”叶飞欲言又止。
“唉!”
赵富联重重捶腿:“我明天就去医院探柳老口风。”
“别太勉强。”
“跟我外道什么?”老人瞪起眼:“你和子彤的婚约……”
“打住!”
叶飞抬手截断话头:“婚书可没写着必须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