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太子伙同长公主,领贼兵于京都城外的百里郡起势造反。
同一时刻,李承泽挂帅带兵,率领铁骑与数万将士驾马出京,与反贼对峙于洛州——百里郡。
平原上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各个蓄势待发,目光如炬盯着对面的士兵。
“哼哧..哼哧..”李承泽身披盔甲立在阵首,胯下的马儿喷出热气。
冷空气没有浇灭它的热情,千里驹跺了跺马蹄,似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冲敌杀军。
李承泽坐于马上,悠哉的样子不似是来打仗,而是来打一场马球。
他伸手,露在袖外的手指微红,轻柔的抚了抚它的鬃毛。
李承泽单手拎缰,双腿使力,微微一夹马身,走在了万军之前。
姿态潇洒肆意,腰身随着马背自然起伏,神采张扬,光芒熠熠。
“李承乾,你与长公主李云睿合谋,趁陛下外出祭祀时起兵造反,此举天理不容,实乃大恶。”
他的声音清亮,说话时运了些真气,具有扩大声音的效果,即便是两军的最后几排也能听清。
李承泽的话清晰可闻,字字珠玑。话音久久回响,先给太子造反一事定了一个性。
李承乾也同样身披甲胄,驾马上前几步,“天家之争,向来如此,只有输赢,没有对错。
李承泽啊李承泽,真没想到,阻挡我进京的,竟会是你。”
他原以为带兵前来的会是大皇子,却没想到是他印象里那个,爱读诗书、不爱出门的二哥。
此话一出,太子见李承泽只是盯着他,并没有说话,便又道:“二哥向来不通武艺,怎还敢装模作样的披上甲胄来?也不怕这刀剑无眼,再伤了你的......”
他这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李承泽手碗一翻,一短刃贴着太子的耳边擦过。
「咻」的一声,斩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短发飘飘摇摇的落到地面,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李承乾被突如其来的短刃惊到,闪着身往旁边躲了一下。他用充满震惊的目光看向李承泽,“李承泽,你怎么可能有真气?”
不对,怎么可能!
李承乾的心中翻起巨浪,自落水之后二皇子便在不能提升武艺,这是皇家内院人尽皆知的事情。
太子自身也有武艺,只是品阶没有那么高,不是专业的武者。
但在他的认知中,他总归是要比李承泽强出很多的,但这次竟然...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那只短刃。
难不成他这么多年全都是装的!?
只是,两人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京都,就在这眼皮子底下,他李承泽都能隐藏实力这么多年,那......
太子僵硬的抬起头,对上李承泽那双微微戏谑的眼睛。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勾着,如果不是配上了那一双锋利长眉,只怕这么些年,都要让人认成个女子。
只是,李承乾却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这世间最如邪魔低吟的话语:“太子殿下,你不知道的,可还多着呢。”
他似乎不欲再多废话,左手牵绳,右手拔剑。
长刃一横,剑指太子,“将士们!驱除奸佞,斩杀宵小,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杀!!!啊!!!”
李承乾差点没有来的及去反应,微有慌张的拉绳躲在军后,恶狠狠的盯着面前阻挡着他的人。
“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建功立业!开宗筑祠!”
霎时,尘土飞扬,马蹄声啸叫不绝。刀剑锵锵鸣耳,盾矛相击不分,声势传千里,史书无姓名。
两军冲锋,血染洛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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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中军大帐。
李承泽坐镇指挥,依时依局做出判断,调度着每处军队。
帐中每过一刻便会进来人,向李承泽实时传报战场信息。
帐中之内另有三位朝中将领,都是二皇子的心腹,在帐中辅传军令。
距离上次信员离去还不到一刻,便又有人进了帐中,“殿下,范监军接应使团回来了,路上还遇到了谢副将带队赶来,此刻约莫还有...”
“约莫什么约莫,我们都进来了。”
掀开帐篷走进来的是范闲,他身后还跟着王启年和范无咎,“二殿下,好久不见阿。”
李承泽打量他两眼,朝着范闲的四周瞧了瞧,先附和了两句,“是,是好久了。”
范无咎进帐后全了礼数,抱拳拱手道,“末将归迟,谢必安已带人到后方,边境还有我们的人可以随时接应。”
范无咎还想汇报什么,只见李承泽朝他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必现在汇报。
李承泽见只有两人进帐,便拧眉瞧着范闲和他身后的王启年,问道,“怎么就你们俩个,阿杨呢?”
见他这么问,范闲就懵逼了,“陶镜杨过了边境就离开使团了啊。”
他回忆着当初的情形,又补一句,“她说是提前商量好的计划,我听她这么说也就没细问,带着使团就回来了。”
“提前商量好的计划!?”李承泽重复了一遍范闲的话,眼中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迅速梳理了全部计划,包括自己看到且已经烧毁的书信。
只是他脑子过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记起陶镜杨曾跟他说过这些。
“不对。”李承泽嘴里迸出这句。
他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握着桌上的羊皮地图,“你说的不对,我们并没有这个计划,她就是应该直接和使团一起回来。”
站在门口的范无咎紧盯着二殿下的表情,见势不对,猛地抽出大刀直指范闲。
范闲:exo me ??? 这到底是药剂把干啥啊?
许是战事的缘故,最近几日的李承泽,身上少了些温润,多了些凌厉。
他眉眼利如啸箭,犀利的目光,在沙盘中一寸一寸的移着,“无咎,把刀放下,小范大人是自己人。”
范无咎虽然不大乐意,但也照做。
李承泽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沙盘,只是问范闲,“阿杨是什么时候与使团分开的。”
“正好半个月之前。”范闲听着李承泽的口风不对,知道这件事似有蹊跷,便也没计较范无咎刚才的做法。
“半个月...”半个月,不论是想往哪儿走,大约都该走到了。
李承泽只觉眼前一黑,“是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沧州,与我们分开后,她就往东边去了。”
边境过了水路后就是山,基本上朝着一个方向走后,便没有迂回头换个方向的可能。
范闲这句话,忽然叫李承泽生出些绝望来。
他站着伏在沙盘旁,胳膊支在桌上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骤然沙哑,从双手缝隙中挤出几个字,“东山,她去大东山了...”
他回想到阿杨送来的信,说大东山会发生一场恶战,一场可以改变世界格局的恶战。
她说,她早就找了人去截杀庆帝,叫什么五竹,从神庙来的,好像是个绝世高手。
但她就只说了这些,只叫李承泽守好京都,护好百姓。
结果呢,说好了今天回来的,现在却瞒着他,瞒着所有人,自己去了大东山。
【为什么?】李承泽垂着头,但他又想,阿杨要瞒着此事定有她的道理。
而他,除了守好京都,其余的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李承泽双目无神的低头看着庞大的沙盘——
一座座山峦、城池...整个天下,尽在眼底。
阿杨说的没错,按此情形,他李承泽马上就要做皇帝了。
这天下,马上就是他的了。
李承泽当着范闲的面,扯下腰间那象征着权力的虎符,呢喃出这么一句话:
“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苍白而有力量的指节摩挲着金铜色符节,“可是......”
李承泽的眼神落在京都,又移到东山。
“我这都是为了些什么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