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位访客身着一袭商人服饰,更令靳云的面色难掩冷淡。
先前已有多名商贩寻至靳云面前,恳请他减免商路上的苛捐杂税,那些记忆犹新的场景,让他的心情难以对眼前这位商人展露丝毫温色。
因此,当视线触及那商人装扮的来客时,靳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戒备,揣测着对方的来意。
“城主大人容禀,在下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此番斗胆求见,实乃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赐予片刻私密之时,详谈一二?”
中年男子面含温文尔雅的笑意,目光温和地望向靳云,言辞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诚挚与急切。
“哦?何事能让阁下如此急切?”
靳云的话语间不经意地勾起了一丝好奇,却也暗暗绷紧了心弦。
他心中暗自思量:若是又来恳求减免赋税之事,那便不必多费唇舌了,此乃朝廷铁令,非我这小小城主所能擅自更改。
“城主大人误会了,小的此番前来,绝非为赋税之事而来,实则是携有要务相商。再者,小的乃京城杨宏远杨大人麾下。”
那中年人见靳云面露疑虑,连忙堆笑摆手,言语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透出一股神秘与急切。
他心明如镜,深知若自己不搬出杨大人的名头,仅凭一介布衣的身份,恐怕难以与这位靳云搭上半个字的交情。
不出所料,当中年男子自报家门,乃是杨宏远杨大人麾下之时。
靳云面上的凛冽寒意,瞬间如春水般消融。
尽管他与杨宏远素未谋面,更无半丝瓜葛。
然而,杨宏远的大名,于他而言,犹如春雷轰鸣,响彻心扉。
这位朝中权倾一时的重臣,其地位之高,宛若云端之上的雄鹰,绝非他这偏安一隅的小小城主所能仰望。
他素以中庸之道处世,从不轻易与人结怨,行事谨慎,力求周全。
当那中年男子自报家门,言及乃杨宏远麾下之时,靳云心中便有了计较。他岂会轻易将人拒之门外,以免无端得罪这位朝中大佬。
“既然如此,那便请贵客入内吧。”
靳云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言辞之中尽显礼数。
虽然心中疑惑丛生,不明这杨宏远为何无缘无故派人前来,但靳云深知,礼数不可废,怠慢不得。
毕竟,这位朝中巨擘的心思,岂是他这小小城主所能揣测?
那中年男子倒是毫不客气,一听靳云言语,当即迈开脚步,径直踏入了城主府的大门,全然不顾仍矗立原地的靳云城主。
这一幕,让靳云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此人怎地如此无礼,丝毫不将自己这位城主放在眼中?
即便他是杨宏远麾下之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自己身为绥山城城主,虽只是一介小城之主,但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身份地位岂能轻易被一个下人比了下去?
靳云心头笼上一层阴霾,却也勉强按压下不悦,领着随行的护卫步入了专为贵客预备的宽敞大厅。
步入厅内,他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客气地引领那位中年访客落座。随后,他转向一旁侍立的下人们,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尔等暂且退至门外守候,待本官传唤时再行入内。”
适才,这位不速之客提及有要事相商,靳云深知,自家府邸中的仆从在场,或多或少会有些不便,故而做出如此安排。
“遵大人之命!”
下人们与护卫齐声应诺,随即鱼贯而出,只留下一室静谧,唯余门外隐约可闻的轻步声。
靳云正欲启齿询问这位中年男子的来意,对方却已从椅中缓缓站起,动作中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从容。
他轻抚衣襟,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布,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城主大人,此乃我们杨大人的一点微薄心意,请您笑纳。”
靳云本能地伸手接过那方白布,指尖甫一触及,脸色便不由自主地凝固了。
展开一看,竟是一张面值一万两白银的银票,上面密密麻麻的官印,沉甸甸地承载着不可言喻的重量。
身为绥山城城主,他每月的俸禄不过区区四两银子,这一万两,无异于他两百年薪水的总和,着实令人咋舌。虽则他平日里也偶有“额外收入”,但此情此景之下,这笔巨款仍让他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那一刻,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涟漪,但转瞬之间,理智如潮水般涌来,将贪念彻底淹没。
他深知,那位素未谋面的杨大人,初次交集便慷慨赠予一万两银票,其中必有深意,绝非无因之惠。
且看这数目之大,所托之事定非凡品,绝非轻易可为。
一旦贸然应承,待到那时,若无法完成对方所求,恐怕挣来的银两尚未焐热,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了。
京城中的那些高官显贵,哪一个不是城府深沉,手段高明?
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哪里得罪得起这样的庞然大物?
靳云见状,连忙将手中的银票恭恭敬敬地递还给了那位中年人,脸上写满了警觉与谨慎。
“这位先生,您的心意本官领了,但这银两实在不敢笑纳。若杨大人有何差遣,本官自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然而,这钱财之物,本官是断不能收的!”
言罢,他小心翼翼地将银票送至中年男子掌中,目光中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难以割舍的留恋。
那位中年男子,眼神敏锐,轻易地捕捉到了靳云眸中一闪而过的贪婪之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城主大人,您就别再客气了。这些年,您不辞辛劳,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这座小城,这份坚持与奉献,实在令人钦佩。此番,也不过是杨大人的一番心意,体谅您的不易,特意送上的一点微薄之礼,还望城主大人笑纳。”
靳云脸上带着笑容,再没有了之前的冷淡,理智与贪念在心中不断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