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现在我们把时间回拨到大比武之后,正当常巧之带着民夫在山里修小关城时,另一边裘千户带着太子等一行人去边镇调兵。
整个朝廷的军事力量,大约分三种,分别是卫所、地方驻军及边军。
其中人数最多,实力最强劲的就是边军,他们主要驻扎在长城沿线的九个边境重镇上,也被人称之为九边。
每个边境重镇上常驻精兵十万余人,由总兵负责军事,当然朝廷为了制约总兵的权力,往往另派巡抚、太监进行分权。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当国力强盛之时,这种三权分立的情况还能维持,但一旦国力衰退,皇帝集权不强时,边境便会高度自治,总兵军政一把抓。
当裘千户带着太子由陇城一路北上,好不容易到达陇北镇,可那陇北镇总兵听说他们是来调兵勤王的,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这种情况让众人心下一凛,他们太大意了,调兵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啊,弄不好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陇北镇总兵在幕僚的轻咳声中,将圣旨收起来,堆起笑脸道:“各位远道而来,不如先下去休息一番,调兵乃是大事需得容我三思。”
裘千户挡在太子身前,拱手笑道:“应该的,只是陛下还在京城苦撑,万望将军尽快调兵!”
“放心吧,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陇北镇总兵挥手让人将他们带到驿馆,接着看向自己的心腹幕僚,“调兵一事,你怎么看?”
事实上当关自在京自立为帝后,总兵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并且心中早已打起了小九九,陇北镇可是真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在这里驻军许久,早已是事实上的土皇帝。
已经自由自在惯了的总兵,怎么甘愿受人管辖?
幕僚拿起圣旨仔细看了看,“将军,这圣旨是真的!”
“当然,而且那名叫裘千户的牙牌也是真的,禁军也是真的,甚至我还知道……”总兵面色犹豫,“那……那躲在裘千户后的护卫,是当今太子!”
“啊?”幕僚惊得手中圣旨都掉了,“将军怎么知道的?”
总兵摆摆手,“不过是旧年去京城耍过几次,看见过罢了。”
按律镇守军镇的总兵,无旨不得进京,但他早已将陇北镇治理得跟铁桶一般,乔装改扮去京城游玩,又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告密呢?
幕僚想了想道:“将军有三个选择,一是奉旨调兵,率大军进京勤王,二是按兵不动,三嘛……”
“杀了太子,自立为王!”总兵立时面色狠厉。
这年头富贵险中求,若是杀了太子等一行人,他就可以以此十万兵力作本,或是当土皇帝,或是征战天下,博一个不世之功。
成则王,败则寇,不管最终结果怎么样,这辈子总算不白活。
幕僚忧心道:“将军有没有想过,杀了太子以后,百姓怎么办?”
总兵双眼一瞪,“什么意思?你想阻止我?”
幕僚苦笑不已,“将军对小生有救命之恩,不要说造反,就是立时死于将军剑下,小生也无怨无悔,不过为了将军的前程着想,这杀了太子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否则一旦行差踏错,致将军陷于绝地,小生则罪该万死矣。”
“我这人脑子笨,你帮忙合计一下,那太子到底杀不杀?”
“杀,则势必与其它边镇为敌,弄不好就得陷入混战,不杀嘛,将军就得率兵跟着太子进京,一样还得出生入死……”
幕僚闭眼思量半天,最后叹道:“杀不杀太子,得看一样东西够不够。”
总兵早等不耐烦,“说吧,啥东西,没有的话,我去弄来!”
“粮食,”幕僚抬眼静静地看他,“将军可能弄来大军半年所用的口粮吗?”
“呃~这个我得去查一查。”总兵心里没底,毕竟去年的蝗灾,军囤的粮食都被那该死的蝗虫吃得七七八八,今年的新粮到底收了多少,他还没看呢。
幕僚摇摇头,“将军不用查了,小生前几日才核算过,根本不够!”
陇北镇地处偏远,为了供应当地驻军粮食,太祖时期就想了许多办法,一是军屯,让驻军士兵闲时务农,尽力做到自给自足。
二是鼓励商贩运粮到边镇,再给予定量的盐引,商人见有利可图,自然乐意千里迢迢运送粮草。
三是民屯,将流民迁到边境,鼓励他们在边境安家落户,开垦荒地。
三条措施执行下来,初期确实解决了士兵的口粮难题,但随着时间流逝,第一条和第二条已经不是主流了。
毕竟士兵就是士兵,平常操练就够辛苦,再去务农耕田,严重影响了战斗力,其次商人能从别处更容易获得盐引,也不再辛辛苦苦地长途贩粮。
如今九边都差不多,大多靠着当地民众供粮,还有内地往边境解运粮草,才能解决大军的口粮。
总兵吓了一跳,“怎么就不够了呢?”三军未动,而粮草先行,这是最基本的后勤要求,没有粮食还搞什么宏图霸业。
幕僚叹息道:“自关贼自立为帝以来,各地方知府都没有解送赋税进京,咱们又从哪里得来粮草呢?”
别看着军镇高度自治,但是经济命脉还在牵在皇帝手中,没有了中央政府的支持,边境不用多长时间就会内乱,到时候免不了又是军阀混战。
总兵的脸色很不好,他没好气地将自己摔到椅上,“难道我就得给他龙家做一辈子家奴吗?”
幕僚给他倒了一杯茶,“如果助太子成功登位,或许能混个王爷呢,最不济也是个世袭罔替的国公。”
总兵闻言激动地赶紧坐好,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当然,身为太子敢不惧路途艰险,亲自来边镇,未必没有存了考察的心思,”幕僚想到那张贵气十足的脸,“我观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有峥嵘之相,虽说冒了大险,但说不定有大造化呢。”
而且百姓们从小耳濡目染骨子里都有忠君爱国的思想,太子振臂一挥,可比什么山贼流寇更有号召力。
想到这里幕僚诚恳道:“将军若是想要赚这份大功,还得拼命争取呢。”
“为啥?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帮他呢。”总兵气哼哼地不乐意。
“将军忘了,九边重镇可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