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内十几张苍白的脸,被窗外流动的火光照成了不自然的殷红色。
谁都猜不到,这凭空出现在路边的大火,到底是什么原因。
委员会的员工们大都被吓得失了魂,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字来,呆望着窗外滔天的火蛇,只有几个人在前排议论着:
“咱,咱们来的时候是白天,那时候这儿确实没着火……对吧?会不会是,当时已经着火,但是咱们看漏了?”
“没有!我记得很清楚!前几天出来做外勤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这几眼,那时候这里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废墟。”
“那这里,怎么……”
那个文质彬彬的男生,话语间刻意压低了声音,然而车内此刻太过安静,几名房客身体素质又好的出奇,即便坐在稍远处,也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交谈。
话到嘴边,他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说道:
“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些人跑出去放的这把火?”
“不可能!”
黄建中旁边男人斩钉截铁说道:
“绝对不可能是他们!”
“他们……只是一时误入歧途,和组织里短期内意见不合罢了。”
“但他们绝对不是那种不要命的疯子,也不是明知危险还往上冲的傻子,你还不了解他们吗?”
“是我太慌张了……那到底是……?”
男生不再言语。
车里所有人,包括房客们,都怔怔地望着窗外的火光,眼眸深处,倒映着层层火蛇。
“那,那是什么!!咳……咳咳!”
先前一直在咳嗽的女生突然尖叫起来,整个人咳得把脸深深印在她前排座位靠背中:
“咳!你们快看……咳咳……那边,就那边,是不是有人?”
如果说着火尚在许寒山内心可接受范围内,那有人的消息,立刻敲响了他心里警钟!
他赶忙扒在窗口,向外望去。
女孩说的没错。
火光中,确实有几道怪异的黑影,在废墟的火焰间不自然地移动着。
这些黑影的活动范围,似乎并不局限于着火区域,而是分散在广袤的四周。许寒山转头看向其他窗户,即便在迷雾之中,也有不少影影绰绰的影子。
它们移动的方式……极为诡异。双腿岔开,两只脚之间的距离,比肩膀都要宽上些许,永远不会合拢,就这样一点点,一点点诡谲地向前挪动。从它们的两条胳膊上,找不到常人手掌曲线,而是一个完美的圆柱状。
许寒山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还是这些人的手上本就没有手指,又或者……他们的手指已被火焰烧得干干净净。
这些,是什么东西?
“璃书,璃书?”
林宇看的浑身发毛,不安地摸了摸白发发梢,转身问向坐在最后一排的小女孩: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你知道吗?”
“机场。”
小女孩用极其不符合可爱外表的成熟声线,敷衍着回答。她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最后一排的窗外。公主裙下的两只小脚,不安地踢着前面的座位。
“我知道这是机场……”
林宇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生怕惹怒璃书,硬着头皮追问:
“你知道这是哪个地方的机场吗?”
“……我不知道。”
璃书没好气地回应,小脸往玻璃上凑得更近了些。玻璃上被她的呼吸呵出一片水雾。
“这是首都机场,咱们现在在首都几十公里外。”
最终,还是许寒山替林宇解答了他的疑惑。
“看到远处那栋正在燃烧的房子了吗?”
他指向那片面积巨大、正熊熊燃烧着的大型建筑。建筑上的钢材和玻璃正被火焰吞噬,一块块掉落在平整的地面上。
“那一栋,就是首都机场航站楼,主要用来跑国外航线。”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前来过这里?”
林宇和璃书,几乎是同时问道。
“嗯,我来过,就在前不久。”
许寒山的脸色在窗外火光的映照下,阴晴不定:
“我们大院上一个任务,就是在这,错不了。”
他在机场反复重生四次,许寒山已经对这里各种地形和场所印象深入骨髓。绝对不会记错,这就是那栋航站楼,也是他们任务开始的地方。
无论是建筑外观、门口道路,还是机场跑道的布局,即便此刻因黑夜、浓雾和火焰等因素看不真切,但从偶尔显露的丝丝细节,许寒山都可以在自己记忆中,一一找到它们的对应。
他甚至找到了,那块他们每次重生时,最为靠近的外窗。
如今望向那里,窗户上的玻璃早已连渣都不剩,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金属框架,在火焰中吱呀作响,在火焰中哀嚎着支撑。
“嗯……很厉害嘛。”
璃书终于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两条小短腿放在座位上,支撑起身体,站起身来,平视着许寒山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许寒山报上了名字。
璃书没有多说什么,稍微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左脸上,冒出一个酒窝,对着许寒山笑了一下。
两人先前的矛盾,就算是就此烟消云散了。
许寒山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五味杂陈。
凭借这个熟悉的地标,他之前很多问题顿时就迎刃而解了。
自己现在正身在大院世界什么位置,他们要去向哪里,还有……他自己的大院,现在到底在什么位置。
这并不难猜。
他们已经在路上消耗了六个小时,方向几乎是一路向北。许寒山甚至都不需要拿出纸笔推算,心里就能有个大概。
“操!”
前排,被其他人称做李工的司机,也瞧见了火焰与道路浓雾间那些影影绰绰的诡异人影,忍不住大骂。
完全不复之前在车门口检查许寒山时的冷静。
“他妈的……为什么这个时候外面还会有人?”
“这些东西是人吗?!”
“眼瞅着就要回去了,怎么在这儿挡我的路?闪开闪开,都给我滚开!”
也不顾那些窗外人影,到底能不能听见他在车里的怒吼。司机似乎是失去了理智,在驾驶座位上不住的咆哮着。
车前方,车灯只能照亮一个很小的范围。即便打开远光灯,也根本无法看清道路前方浓雾尽头的状况。
偶然出现的人影,也难以分辨,究竟是浓雾被风吹动的错觉,还是……真有什么东西在那儿偷偷看着班车。
司机终于彻底爆发了:
“我就不该跑这一趟!这天杀的组长给老子摆了一道!还说这一趟屁事没有,就是普通跑个夜路。”
“我就说,这王八蛋铁公鸡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还额外给我申请了两百块补贴!”
“操,操,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