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聚义厅里,晁盖和吴用、林冲三人围着一个火炉一边烤火一边说话,距离鹦鹉滩一战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是梁山泊上下还是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中,特别是晁盖,一想到这次行动折损了三百精锐喽啰,他的心就在滴血。
林冲见晁盖脸色阴郁,连忙再次请罪,“此次下山中了官军的埋伏,都是小弟的过错,请寨主责罚便是,小弟绝无二话!”
晁盖摆手制止了他要下跪的举动,“林冲兄弟,这事怪不得你,要怪就怪官军太过狡猾了,居然用公明哥哥和刘唐做诱饵引我们入局,是俺一时不查,才上了他的当!不过,你能在那么困难的情况下救出公明哥哥和刘唐、小五兄弟,不仅无过,反而有大功啊!”
林冲可不这么认为,这次行动虽然成功地救出了宋江和刘唐,但却是以牺牲三百精锐为代价的,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此次下山虽然救回了宋公明和刘唐兄弟,可是我折损了三百喽啰兵,这些喽啰都是山寨精心操练出来的,耗费了山寨不少粮草,今番全部折在了山下,不消哥哥说,我自己都觉得心痛不已。若是官军趁机来攻,当如何抵挡?”
晁盖不以为然地道,“教头勿要过于自责,咱们是折损了三百喽啰不假,但头领却一个都没折,反而多了三个,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用三百喽啰换三个头目俺觉得很值。”
吴用也说道,“教头不用担心官军来攻,山寨现有人马上千,折损了三百仍有七八百,如今又有朱仝和雷横两个好汉入伙,有什好怕的?且山寨的水军毫发无损,官军若真要来攻,俺们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听到他们二人都这么说,林冲才放下心来,“这一次失利都怪那张文远,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谋算,下次让我见到他,我定要取下他的心肝给兄弟们下酒!”
听到他提起张文远,吴用就坐不住了,他本想让阮小七把张文远抓上山好好地拷问他一下,不料却反而被他算计了,虽然擒住了他的小妾,但自己这边却遭受了更大的损失,算起来,这一次较量反而是自己输了。
“这一次是我失算了,过错都在我,是我算漏了这一层。哼,这个小张三,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他!”
说到了张文远,三人就同仇敌忾了,晁盖气愤地道,“这个小张三屡屡坏我们山寨的好事,不除掉他我心里不畅快!”
林冲想起被他拿着弓弩瞄准的样子,嘭的一声扔掉手里的酒碗,恶狠狠地道,“小弟今夜就带上几个精悍之人下山去,定然将其擒来任由哥哥发落!”
吴用连忙阻止道,“不可,不可,据线人来报,郓城有府城官军驻守,里面定然有所防备,贤弟不可轻举妄动。”
晁盖也觉得现在不是报仇的好时机,“贤弟莫急,听小七回来说,张家这次损失不小,定然已有防备,咱们不急于一时!”
安抚住了暴躁的林冲,晁盖才叫来宋万询问伤员的事,“三位贤弟的伤势如何了?”
宋万回道,“刘唐哥哥和阮五哥受了些轻伤,箭簇已经拔出来了,又上了药,他们身子本就强壮,如今已无大碍。宋公明哥哥受了五处箭伤,其中一箭伤及脏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现在高烧不退,山寨的郎中束手无策。”
晁盖想起宋江被自己连累下狱,关了两个月不说,最后还身受重伤,如今更是性命难保,眼睛不知不觉地有些潮湿了,“既然山寨的郎中没法医治,何不下山去请郎中?”
宋万忙道,“已经下山去请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没请到,只得请山上的郎中重新用了药,可惜还是止不住发烧。”
晁盖听了,不悦地道,“那就多派些人到周边州县去请,公明哥哥与俺们山寨有泼天大恩,咱们一定要把他的性命保住。”
宋万连忙应承下来,没多久就连续派了几路人马下山寻找郎中,但好郎中岂是那么好找的,梁山的人一连三天都没有找到好郎中,而宋江也在这三天里备受煎熬,最后烧得只剩下一口气了。看着宋江一条命只剩了小半条,晁盖心急如焚,不仅派出了宋万、杜迁、朱贵和三阮,连新上山的朱仝和雷横都派了出去,他所做的一切只为救宋江一命。
到了第五天,宋江已经烧得两眼翻白,进气多出气少了,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杜迁终于撞到了大运,一下寻到了两个名医,“寨主,军师,林教头,这两位老先生一个姓阎,名季忠,一个姓董,名汲,都是钱神医的弟子,今日回郓城祭拜他们的师父,恰好被兄弟们碰上了,就都请上山来了。”
钱神医就是钱乙,本是钱塘吴越王的后人,后来移居郓州,祖上几辈人都以医术闻名,到了他这一代更是将祖先的医术发扬光大,成了闻名全国的神医。他尤擅小儿科,早年闯荡东京的时候就经常出入权贵之家,后来进入太医院当了御医,当时神宗的小皇子生了病,众太医都束手无策,只有他以一剂黄土汤彻底治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宋神宗大喜,不仅升了他的官,还赏赐了紫衣金鱼,让他名噪天下,其所着《小儿药证直诀》乃是中医儿科的开山立派之作。
听说是钱神医的弟子回了郓州祭拜师傅,晁盖高兴坏了,连忙起身迎了出去,见到二人就深深地拜了下去,“原来是阎神医和董神医,在下晁盖这厢有礼了,快请坐,请上坐!”
阎季忠和董汲此时都有些懵,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一次乡,本想祭拜完师父就走,不曾还没到郓州的地界就被贼寇绑上山了。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帮贼寇不仅没有劫他们的财,还让他们坐了上座,“这……不知寨主邀我等上山,有何困扰?”
晁盖连忙做了自我介绍,“在下晁盖,乃是郓城县郊东溪村人士,原是守法良民,无奈被官府相逼过甚只得落草为寇。神医勿忧,您的大名在下从小便知,村中也多有人受你活命之恩,在下是万不敢对你起歹心的。”
听他这么说,阎季忠和董汲二人才放下心来,“既如此,莫不是山寨里有人害了病,需要老朽出手医治?”
晁盖连忙点头,“神医说得没错,在下有个好友叫宋江,字公明,乃是宋家村人氏,原本是县城里的一个押司,因为俺的事受了牵连,被下到狱中受尽了折磨,我等趁官府押送他到府城受刑之际好不容易把他救了出来,不料官军行鱼死网破之计,我那公明兄弟被乱箭所伤,如今性命垂危,还请神医出手相救!”
晁盖说完就单膝下跪一躬到底,吴用见了也连忙跟着下跪行礼,“还请神医出手相救!”
其他头领见了也都跪下了,齐声喊道,“请神医出手相救!”
董汲和阎季忠见这帮人虽然落草为寇了,但却义气深重,对他们也十分有礼貌,当下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如此,且头前带路!”
晁盖大喜,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两人到了宋江卧病的房间,董汲查看了宋江的病情,又伸手给他诊了脉,皱眉道,“病人为箭矢所伤,伤及肺腑,若早日施救,当可痊愈如初,但如今……”
晁盖大惊失色,“是不是救不活了?还请神医尽力施救,一应所需在下自当备齐,若能救得我兄弟性命,我定有重谢。”
董汲摇头道,“寨主误会了,老朽的意思是若是早日施救,这人大可痊愈如初,如今才施救虽也能捡回一条命来,但终究会落下病根,以后恐不能行侠仗义矣。”
听说只是不能行侠仗义了,晁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无妨,无妨,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神医尽管放心施救便是,若有万一,在下也绝不敢怪罪。”
“若如此,还请烧一锅热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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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董汲和阎季忠的精心调治下,宋江的病势终于止住了,又过了两天,他终于苏醒了过来。二人又在山上守了几天,直到他彻底好转了才提出了告辞,晁盖感激不尽,下令山寨置酒答谢,又送了他们一大包金银,才亲自把送下了山。
又经过几天的修养,宋江终于痊愈了,晁盖大喜过望,亲自过来为他道贺,“公明贤弟,看到你终于痊愈,愚兄喜不自胜啊!”
宋江感动得无以复加,虽然肚子上还是隐隐作痛,但还是起身躬身下拜,“保正救命之恩,宋江没齿难忘。”
晁盖连忙扶住他,“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可妄动!”
又叙说了几句话,晁盖就朝外面招了招手,不多时,两个喽啰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晁盖指着那女子冷笑道,“公明贤弟,这婆娘本是你的外宅,却不恪守妇道,今番又是她的奸夫坏了俺们的好事,还差点儿要了你的性命,如此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因而前番进城搬取朱仝和雷横兄弟二人你的家眷时就特意把她也绑了过来,任从你发落。”
宋江抬见了阎婆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贱人,当初我救你于危难,供你吃、供你喝,把你装扮得满头珠翠,你却背着俺偷男人,又唆使奸夫害我性命,如此深仇大恨,不可不报,你且说,今日要个什么死法。”
阎婆惜被抓到山寨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现在见到了宋江这个第一任老公,当即匍匐在地,哭着哀求道,“三郎,奴家错了!求求你,看在奴服侍过你一场的份上,饶奴家一命吧!”
宋江老脸一黑,冷笑道,“哼,饶你?你且看看俺身上的伤,都是你那奸夫所赐,俺恨不得生他的肉,如何能饶你?”
阎婆惜连忙告饶,“押司,此事乃是你与张三的恩怨,奴一无所知啊!”
宋江才不信她的鬼话呢,这么重大的事情,张文远不可能瞒着她,当下便不再与她饶舌,对晁盖道,“我与那张三的矛盾都因此女而起,如今我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皆因这贱人所赐。我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她了,要如何处置,都听哥哥安排便是。”
晁盖见他态度这么坚决,当即就要下令将她拖出去活埋了。阎婆惜听说要被活埋,顿时吓得涕泪横流,大声呼喊救命,但是这里可是梁山泊啊,纯爷们儿的天堂,哪有人理会她的生死。阎婆惜没办法,只得使出了杀手锏,“我腹中有胎儿尚未出世,你们杀了我就是有伤天和!”
听说她腹中有胎儿尚未出世,晁盖瞬间愣住了,他虽然落了草,但一直都是个有良知的人,下山劫道都再三叮嘱喽啰们只劫钱财、休伤性命,又怎么可能杀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个孕妇!
晁盖思索半晌,始终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再次看向了宋江,迟疑地问道,“这……公明贤弟,这该如何是好?”
宋江也愣住了,看了阎婆惜一眼,半晌才问道,“你腹中胎儿可是张文远那贼厮的?”
阎婆惜呜呜地哭着求情,“三郎,就请看在胎儿的份上饶了奴家一命吧,奴知道错了,奴再也不敢了。奴怀的是张三唯一的骨肉,若是给他带个信,就算是要再多的金银财帛,他都会给你们的。”
听说可以用她母子二人的命换取金银,晁盖顿时有些心动了,山寨常年养着一千多人,每日耗费巨大,光靠打家劫舍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但宋江和他自幼交好,于他又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得不考虑他的感受,干脆把皮球踢了过去,“公明,这事你以为如何?”
宋江仔细地想了想,抬头看着阎婆惜,“先把她带下去关押起来。”
喽啰把阎婆惜带下去以后,宋江才郑重地说道,“保正,小可的仇人是那张三,非是她阎婆惜,若能用她母子二人的命换张文远那厮的命,再为山寨弄来一部分钱粮,小可自无异议。”
晁盖听了宋江也觉得有理,“既然贤弟如此说了,那就请军师来斟酌一番。”
不多时,吴用就赶到了小院,三人合计了一会儿,一个针对张文远的阴谋就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