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杀不得?”
高俅斜眼看了看求情之人,道:“张清,你乃虎骑十将,此番运送箭矢银钱到前线,可有参战?”
“并未正面参战,只是捡了几颗石子,打了几个看似头目的脑袋,倒下两三人而已。”
张清拱手说道:“卑职须得看守银钱和箭矢,随即便脱离战场。”
“嗯,干的不错。”
高俅总算有点好脸色,“你跟本太尉到后衙来。”
张清走了进去,其他都指挥全都跪在地上,羡慕的不行,却又不敢动。
程万里缩在角落里,继续装死,哪怕后衙是他的办公和休息之所在。
到了后衙,高俅一甩袖子,仆从立刻退走。
“坐吧。”
高俅很是疲惫地捏着眉心,说道:“你说说看,为何杀不得?”
“是,太尉。”
张清落座,但只坐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谨慎地说:“五个都指挥,此番失利,肯定要有人背锅,才能对官家有个交代。”
“正是如此。”
高俅微微点头:“童枢密去江南剿方腊,本太尉来东平府剿武洪,皆为官家办事,须尽心尽力才行,如今这个状况,已经很难向官家解释,但必须要给官家一个合适的交代。”
“卑职理解太尉的苦心。”
张清一脸认真地点头:“但那李都指挥,可是辅宰李邦彦李相公的侄子,进禁军只为刷战功,不日便可外放做一地通判,属实杀不得。”
“李邦彦啊,官家面前的红人,的确不行。”
高俅啧了啧嘴,道:“那就杀姓王的。”
“杀不得。”
张清说:“王都指挥尽管早就坐在那个位置,好像什么关系都没有,但却是御史中丞秦桧的妻弟,一旦杀了,势必要被人记仇。据说秦桧的正妻乃是前宰相王珪的孙女呢。”
“咝!也杀不得。”
高俅一拍手:“那就只能杀另一个姓王的了。”
“那位的确没什么门路,凭本事做到了都指挥,可最近朝廷上新晋红人王黼,乃是其叔父。”
张清压低声音道:“王黼现在有多红,太尉应该有所耳闻,隐隐有超过蔡太师的迹象了。”
“嘿,你倒是门清。”
高俅牙关咬了咬:“俺这个太尉做的嘿,看你的意思,另外两个也有门路?”
“都是蔡太师的关系。”
张清重重点头:“卑职在虎骑之中,时常护送这些大人们,久而久之就都知晓了。”
“也难为你了,也要感谢你提醒,不然本太尉恐怕怎么得罪人的都知不道。”
高俅沉吟片刻,却又摇头苦笑:“既然你这么门清,那你好好捋一捋,究竟谁能担下此责?”
张清微微一怔,这什么情况,难道如此便进到了太尉的幕僚当中吗?
他颇为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扒拉着手指。
都指挥使是实权军官,但位置其实不高。
上面还有都虞侯。
正副指挥使。
副兵马使。
十将。
此番除了太尉之外,其实武官里第二大军官虎骑十将,也就是张清本人。
他扒拉手指头算完,整个人都惊呆了。
“算出来了?”
高俅连忙道:“你放心大胆的说,其实也未必是死罪,本太尉只是火气大而已,调职便是。”
“此番出征的军官,只有卑职没有任何背景。”
张清嘴唇抖了抖:“要不背锅的那个人...就是卑职吧?”
“哎呀!你这个小张清,让本太尉说你什么好?那锅是能轻易背的吗?”
高俅一拍桌子:“那就是你吧。”
“啊?”
张清一缩脖子。
“放心,本太尉拎得清,这事你既然主动担了,也不会亏待你。”
高俅拿出文书:“签个字,按个手印,就齐活了。”
张清踅摸了一下,没找到毛笔,一看文书,自己的名字都写好了,只需按个手印。
他下意识伸出拇指,聪明的小脑袋瓜嗡嗡的,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关系户,就自己一个没关系的。
全他妈的是来捞战功的?
“你放心,此番只算是训诫,对你的未来没有任何影响,本太尉也答应你,将来一地押官,或者是承局,必有你一席之地。”
押官?承局?
那可都是一地最高军事长官了,粮饷甚至比知府都高。
他正愣神之际,高俅牵着他的手,按在了文书上。
“好了,你先出去吧。”
高俅笑容满面拿起文书,头也不转地冲门口摆了摆手。
张清有些浑浑噩噩地出了后衙,原本对他态度不错的程万里,两只手抓着腰间革带,看向了另一边。
其余都指挥使早已不知道干嘛去了。
他一脸懵逼地出了府衙。
后面,一个衙前吏正在张贴文书。
随即朝左右喊道:“你们都看到了吧,太尉眼里不容沙子,哪怕是虎骑十将犯了错,该罚就罚,如今调往东昌府做守将。
那可是禁军金牌骑军的虎骑十将啊,相当于四品大员的官职了,结果去做地方军守将,可见高太尉整备大军之决心...”
张清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感觉一定有阴阳文书,自己背了锅,等于帮了高太尉的忙,至少也应该是明降暗升。
他骑马出城,来到虎将军营,此番出战为百骑,护送军资钱粮。
“十将大人,这里有文书,高太尉的印信。”
张清的亲随骑兵立刻送来文书。
“东昌府守将...”
张清脑瓜子像是被大锤擂了一般。
嗡嗡的。
后面还有赴任时限,三天之内。
“十将大人,是否是令我等参战?”
亲随试探性问。
“你们以后归高太尉亲自指挥。”
张清说完,骑着马便默默朝东昌府走去。
离开郊区,他不禁回头,如果自己没站出来求情,会是怎样的结果?
他左想右想,文书比自己回来的还快,早就有结果了啊。
“堂堂虎骑十将,居然去做东昌府守将了...”
张清摇头苦笑,随即咧嘴大笑,高声道:“高俅,俺入你娘个批...”
不过,随即他也想明白了,全他娘的关系户啊,这仗还怎么打赢?
老子等你们落花流水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