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沉甸甸的麦穗整齐地排列在麦茬之上,为免手贱之人顺手牵羊。
梁青娥宁愿多花费力气运回,也不放心留在地里,唯恐遭受损失。
接下来,几人继续割麦,由林飞鹰和秦兰花往家里运麦子,直到暮色四合,地里还余几车麦子没运。
梁青娥又吆喝林老虎和林大熊,交代道:“你俩跟着一起回,看村里谁家板车闲着,借来咱们使使。”
又喊秦兰花和叶银红:”这趟回去,你俩也不用过来了,回家先把看麦场的窝棚搭起来。”
几人忙应声,林老虎迟疑道:“天说黑就黑了,放娘一个人在地里……”
梁青娥摆摆手,开口截断他的话:“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还有人偷不成,莫要啰嗦,快些把麦子拉回家是正经。”
说完,又交代几人过来时,装些草木灰。
林老虎等人再不耽搁,围在装满麦子的板车旁,在林飞鹰抬脚发力后,几人推车,一道往家赶去。
人都走后,梁青娥借着最后一点昏暗天色,摸索着继续割麦,远处的田地里,传来村人们的说话声,这让她略略有些安心。
林老虎三兄弟各推一个板车又赶到地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
林大熊把布袋里的草木灰递给老娘后,就和兄弟一起,连忙抱麦草装车。
梁青娥接过布袋,抓起清灰,借着星光月色,贴着还未收割的麦子根部,从左到右,细细密密洒了一线青灰痕迹。
麦子装满三个板车,梁青娥把镰刀插进麦草堆里,跟在林大熊车后,在车轮转动后,手臂推着堆成小山的麦子,暗暗发力。
几人运着麦子回到家,院门口,两支火把高燃。
叶银红和秦兰花正在扎窝棚,窝棚的框架已经扎好,只剩覆盖茅草这一最后步骤。
大壮二壮三壮正给二人运递茅草,四壮手拿一块饼子,不远不近站在一旁,一口一口啃着饼子。
几人把麦子倒进麦场,因为后头碾压,倒也不在乎规整不规整。
等林老虎和林大熊送还好板车,窝棚也恰好完工。
院内,陈秋莲听婆婆吆喝吃饭,忙把晚饭从锅里拿出来,摆放到院中两张支靠一起的简易木桌上。
众人劳累一天,体力大大消耗,晚饭做的很是丰盛,白暄暄的大白馒头,一陶盆白面搅和的稀饭汤,上面还飘着金黄的蛋花。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盆油汪汪的豆腐炒油渣。
众人累了一天,都没心思说话,接过梁青娥递来的馒头,一口口沉默夹菜吃饭。
农忙辛苦,所以梁青娥从不禁止限制吃喝。
最后,一灶筐白暄暄的大白馒头一个不留,满满一陶盆鸡蛋稀饭也一滴不剩。
就连菜汤,都被孩子们拿馒头蘸去,吃的嘴角满是酱色。
吃完饭,大毛妮和二毛妮忙收碗刷锅,小姐妹俩勤劳的如同小蜜蜂,叶银红提起泔水桶说去喂猪,都被挡了下来。
直言大家辛苦一天,该快些洗洗澡,也能早点进屋歇息睡觉。
毕竟明儿天不亮,又要开始起身忙活。
叶银红笑着夸她们两句体贴,也不再强撑,端一盆晒的温热的水,先送进了梁青娥房中。
复又找出一个木盆,又舀一盆,方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了屋内。
梁青娥洗完澡,手里拿着个钱袋出来,见陈秋莲正抱着乐宝走来走去哄睡。
遂走上前,把乐宝接过来,又把钱袋塞进陈秋莲怀里,道:“这是明儿的菜钱,若李屠夫明儿还来吆喝卖肉,多割一刀,留着晚上做酱烧肉。”
略略沉吟几息,梁青娥又道:“做酱烧肉的时候放几片橘子叶,解腻。”
正出门倒水的秦兰花听见,不由暗道,“这老婆子还真抖擞起来了,肚子里也不知有没存二两油,竟还矫情着解腻!
家里从老到少,除那小赔钱货身上有些个膘,他们这些人加一起,也不知能不能炼出一碗油,真不知解的哪门子腻!
庭院里,一灯如豆,秦兰花狠瞅两眼陈秋莲手里的钱袋,恨恨扭身回房。
梁青娥抱着乐宝在院中慢步走着,嘴里轻轻哼着轻柔的小调……
走到橘子树旁,她绕树细细瞅了两遍,见橘叶依旧繁茂,橘子长的密密实实,这才略微安心。
她喊住正欲往屋中去的陈秋莲,道:“今儿煮的茶汤味儿不错,明儿再煮时,少放些橘叶,莫要把树薅秃了。”
陈秋莲一怔,反应过来后,赶忙应下。
乐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眸中倒映着漫天星光,不知哪句话惹得她又精神了,挥着肉乎乎的小手,咯咯笑起来。
林老虎抱着草席,拿着破旧被单,推开门就听见乐宝依依哇哇的娇嫩腔腔。
他笑道:“这孩子精神头真好,五壮这会儿睡的小猪仔一样。”
梁青娥颠了颠乐宝,声音都慈爱几分:“正要这样才好,将来脑瓜子才伶俐呢。”
林老虎笑笑,心想老娘果然疼爱乐宝,以前家里孩子小时不睡觉闹着人抱,哭的烦了,老太太都是破口大骂来着。
不过乐宝确实乖巧,哪怕不睡,也能安安静静躺炕上。
若有人抱着溜达溜达,小小的人儿肉眼可见的更开心,话也会更多些。
林老虎叮嘱一声梁青娥早些睡,抱着东西就出门去了窝棚里。
二日天不亮,几人就赶到了地里。
梁青娥眯着眼,借着朦胧天色,见昨晚洒下的草木灰依旧紧挨麦秆根部,才总算放下心。
十亩地的麦子,一家老少分工协力,起早贪黑直忙活七八日,才将所有麦子全部收割完毕,拉回麦场。
麦场地儿毕竟有限,那些暂且来不及碾压的麦子,直垛了好几垛,排队等着翻场碾出麦粒。
大人们从早到黑不停拖着石磙碾压麦粒, 足又忙活五六天,十亩地的麦子才算全部碾完,碾出来的麦秸秆足足垛了两个长长的大垛。
这些日子,孩子们也没闲着,除了三壮四壮走路还不多稳当,怕一个不小心跌倒让麦茬扎了。
大毛妮二毛妮,大壮二壮,干完家务活后,通通拎着个小提篮,被大人们赶地里捡拾掉落的麦穗。
一场农忙下来,不光皮糙肉厚风吹日晒的大人,几个孩子也跟鞋晒成了小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