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不亮,项漪澜就接到了龙椿的电话。
他精神恍惚的听着电话那头龙椿兴高采烈的声音,一时间心如鼓擂。
龙椿道:“你十二点之前往我家里来一趟,有电报要来,你翻译给我听,管饭”
项漪澜闻言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龙椿家里那台电报机,同他手下的电报机可不一样。
龙椿那台能收到南京发来的消息。
而南京的消息之于眼下的革命事业而言,每一条都有生命的重量。
是以不论他跟龙椿之间有无情意或龃龉,他都是要排除万难去接这个消息的。
可令项漪澜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南京电报,居然是冲着他来的。
韩子毅发来的电报上道。
“你好,项先生,小椿是我之发妻,她向来多情而不自知,若令你错爱,还望及早抽身,我虽也读书,却并非文人,倘或她在你处受害,我亦懂得些军阀做派,今与君同为革命之伙伴,便惟愿你我同心同德,免生争端,另,小椿若问及电报详情,烦请只回我爱她,其余不必提及,你我心中有数即可,多谢”
项漪澜翻完电报后,只在纸张上写出了几个关键字。
这几个关键字的意思他看得懂,龙椿却是看不懂。
龙椿眨巴着眼睛,见项漪澜久久不说话,便伸手摘了他的耳机。
“电报里说什么?是给我的话还是南京的消息?”
项漪澜抬眼看向龙椿,一瞬间,他脑袋里闪回许多妄念。
但最终,项漪澜还是摇着头轻叹,只说。
“前面是南京的消息,我已经记住了,最后一句是给你的”
龙椿眼眸一亮:“他说什么?”
“他说他爱你”
龙椿笑起来,甚至还有了点脸红意思。
项漪澜看着她,几乎忍不住的问。
“你也爱他?”
龙椿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啊”
项漪澜不解:“既然相爱,又为什么离婚?”
龙椿笑,并不打算告诉他她和韩子毅的之间的约定,只一拍他肩头,笑道。
“闲事少管能长寿!”
说罢,她就背着手蹦蹦跳跳的下楼吃饭去了。
项漪澜无奈,只好起身跟随,眼下他看着电报机便觉得堵心,倒不如先去吃饭了。
席间龙椿照旧吃的很香,项漪澜则逼着自己强打精神,把心思放到正事上去。
眼下事实明摆着,自己是爱上的是一个有夫之妇。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有些伦理道德的坎儿,他是怎么也越不过去的。
项漪澜调整了心情,又对着龙椿拿出一个信封来。
龙椿放下饭碗接过信封,见里面是时间地点和人名儿后,便问。
“这人也是国军吗?”
项漪澜点点头:“是,是南边过来招安军阀的,组织上讨论了,觉得这人隐患很大,不能叫他成事”
龙椿一舔嘴角,随手丢开信封。
“又要白干”
项漪澜苦笑:“钱是真的没有,但......”
说话间,项漪澜又从怀里掏出了两盒烟盒大的巧克力,和一只丝绒的小盒子。
“巧克力是我托我大姐买的,小作坊出来的东西也没法儿多买,就只有两盒,再有这个项链也给你”
龙椿伸手接过这个熟悉的心形项链,又打开机关看了看里面。
等见里面空无一物后,便道:“这是个新的?”
项漪澜点头,心头略有苦涩。
他托家姐买下这个项链的时候,其实是打算用它来追求龙椿的。
不想短短几天过去,他和龙椿的关系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他挨了顿打不说,还被人家原配呲儿了一顿,简直是自找倒霉。
龙椿摩挲着手上的钻石项链,又反复打开盖子去看里面。
心下顿时生出了个幼稚又可爱的想法。
末了,她笑着将项链收进兜里,又笑着对项漪澜道。
“你有心了,多谢你,至于招安军阀的那个,他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死,我说到做到”
项漪澜看着龙椿说话时,眉宇间飞扬起的自信神采,又默默的想。
倘若有朝一日他已成老朽,那么在他这一生的回忆录里。
龙椿这个女人,一定会占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夜间,龙椿趴在床上将钻石项链捧在手里,又吩咐小米找来一把尖头改锥。
拿到改锥后,她便开始一下一下的在项链里原本放照片的地方,凿下了一个“子”字。
凿完之后,龙椿心满意足的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又傻笑了几声,随后一歪头便睡着了。
小米进来收改锥时,才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
......
五月五号这一天,夏夜虫鸣正盛。
龙椿穿着一身黑衣,带着一把钢刀,踩着月色就出了门。
赵珂原本是想和她一起干活的,可龙椿却只让他开车在酒店外等候。
那招安军阀的国军官员来的气势汹汹。
一个人包下了一家酒店不说,酒店内外还都是他的警卫专员。
龙椿想要他的命,是需要下些功夫的。
夜深人静之间,赵珂把车开到了离酒店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
龙椿则绕后去了酒店背面,开始徒手往酒店四楼攀爬。
晨间赵珂曾在酒店对面的小饭店里踩了点,又出手买通了酒店内一位茶房,知道了这官员的下榻之处。
龙椿跟只壁虎似得在酒店外墙上游动,黑色的衣裳几乎要和墙面的斑驳融为一体。
她嘴里咬着刀,爬到四楼后也没有立刻破窗,只是趴在窗边看着里面的动静。
幸运的是,这官员竟是个嫖虫。
四楼的大套房里,那肥嘟嘟的官员正搂着一个旗袍女子抽烟,两人皆是衣衫不整的模样。
龙椿看了一眼心里就踏实了,再没有比抽了大烟的人更好对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