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辞和丁梓潼的双双补偿原理天差地别。
林麓请教他:“对你也一样吗?”
裴译州没有犹豫:“是,对我也一样。”
她有些怀疑,瞥一眼那枚戒指,意思是看起来你可不是这样认为的。
“未来你怎么选择我不干涉,”裴译州轻声说,“但过去的事只有我记得了,我总要留个念想。”
“可是你这样我压力就很大。”
“段成聿天天在你面前提起梦境,你也这么说吗?”他放下筷子不吃饭了。
林麓平静指出:“你看,你们在退一步之前早就划好了底线,我一踩在上面你们就不高兴了。”
“我确实不高兴。你把我和他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较,让我以为你对他的喜欢已经可以和我们相依为命很多年这件事相提并论了。梦见和一个男人有点关系,你就要真的和他发展关系,面对这种难以理解的事情,我应该可以表达我的不开心?”
话说得多,但裴译州语气始终平稳,不像之前阴郁发疯,也不像前两天痛苦低落。
这样挺好,能有交流下去的欲望。
“天平上肯定是你这端更有重量,你是我哥,”林麓道出事实,“但感情需要抛开这些附加重量再来计较。”
“那减重后谁更重?”
“我不知道。附加重量太多了,饮用水再干净也有微量元素,我现在分不清哪些是需要减掉的,哪些是需要增加上去的。”
愧疚和喜欢有关吗?慌乱紧张和喜欢有关吗?脸红心跳又一定和喜欢有关吗?
裴译州用纸巾擦拭嘴角,看了她一会儿,居然说:“需要我帮你分析吗?你现在就只当我是你哥,你交的男朋友必须经由我审核。”
“咳咳咳!”林麓被他的话呛到咳嗽,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伤人的话不想说,她想了想,委婉问:“你好像也没什么经验吧?”
“当年追你的时候我一个月看两本恋爱心理学,还请许家言吃饭请教经验。”裴译州慢条斯理道。
“……”她有点词穷了。
前任帮她参谋现任人选,这种情况她只在万人迷小说里见过。
“说吧。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不是吗?”
“可是你……”
“如果只参考丁梓潼的建议,那你只会感到痛苦,她白天研究机器人,晚上研究不同男人,对你可不适用。”
毕竟是来自2017年的讲道德的红领巾。
林麓汗颜,赶紧呼噜一口艇仔粥压惊。
半晌后,她像个第一次进心理诊所的病人,张了张嘴,等要说出口了,又立马缩回去。
“还是不用了。”
这种事怎么能说给他听啊,明天段成聿说不定就横尸街头了。
裴译州并不意外:“丁梓潼给了你什么建议?让你马不停蹄甩开我奔向幸福远方?”
她想缓和一下这两位下属和领导之间的关系来着,可是裴译州的表情一点不意外,似乎对丁梓潼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
林麓好奇问:“你和梓潼的关系好像很不好,是因为她把我的事怪在你头上了吗?我下次和她解释一下。”
“不用。那件事本来就该怪我,但她不待见我是从我们在一起后。”
“嗯?为什么?”
裴译州淡淡道:“因为我们关系变质,让很多人说闲话,她认为你是没苦硬吃,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知廉耻勾引你。”
“……倒也不用带形容词。”
她又低下头猛吃艇仔粥。
可是粥有吃干净的时候,没了早餐作为话题中转站,面对面就只能大眼瞪小眼。
沉默的时候最容易滋生乱七八糟的情绪,林麓打算再谈一个话题就撵人,没想到裴译州先问起她。
“昨天出门是不是碰见段成聿了?”
她先看一眼他的态度,很平静,于是针对性回答:“是,他来找我说梦境里南极的事。”
说起这个,林麓再看他一眼,斟酌着问:“能说说当年去南极的事吗?我消失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钻石尘现象?”
这件事是裴译州的伤疤,也是他们现在不应该谈起的话题。
但她想弄清楚真相。
裴译州眼神恍惚一瞬,垂下眸看不清眼神。
“是。我们就是冲着钻石尘去的,那一年南极形成钻石尘的次数很多,大家都说很震撼很有意义。你对极地感兴趣,而我看中这种特殊景观的钻石两个字,想着如果在钻石尘出现的时候求婚,或许能让你感动到立马答应。”
“钻石尘确实出现了,但没想到会范围会那么广,把能见度一再降低。而且出现这种景观应该是晴朗无风的黎明之前,可当时偏偏在刮风。钻石尘被吹散,太阳出来后冰晶又很快融化。我转过身想牵你的手,但你也像冰晶一样,被吹散了融化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回忆起当初,他仍然很痛苦。
话断续着讲完,他手抵在额头前,遮挡住自己的脸。
林麓认真说:“哥,这不是你的错。其实我从东湖公园来找你之前,想过你会不会已经忘记我了,但你没有,你不愿意相信我死了,在南极搜救了七年,这很了不起了,你没有对不起谁。”
“可是你忘了那两年,老天爷让你穿回来,但是偏偏忘了那两年,这是不是说离开我才是对的?那件事就是我的错。”
她想了想,一脸真诚道:“那这么说我应该顺应天意立马和段成聿在一起。”
迷信也要一碗水端平吧。
裴译州一顿,泛红的眼睛盯着她。
林麓:“很多事情就像蛛网,一直扯就一直黏手,我不喜欢这样。一把扯开不挡路就够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下次不要这么说了。”
裴译州摇头,平静剖开自己的示弱:“我扯不开。除了愧疚,还有什么能让你再多看我一眼呢?”
所以今天的沉稳对话,是他压抑了又压抑,计算了再计算,才勉强进行下去的。
事情发生过就不可能当不存在,一切如常不过是有人在忍耐。
林麓忽然有些理解丁梓潼的离谱建议,一味的避开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沉默许久,然后推开面前的碗,声音飘忽问:“你真的很爱我吗?即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的爱好像来得又快又浓烈,其实我还没搞清楚为什么,爱是什么,又是怎么表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