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燃烧肉体产生的黑烟在天际飘荡。
白色的芦花被风卷起,连同漫天雪花齐齐飞舞。
周阎倒拖着鎏金十字大槊,从芦苇当中缓慢走出。
麾下的鬼面军又重新聚起,铁戊孟庆几人面容肃然,正遥望着蜱垅部高高的城墙。
木少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只是与狼骑对冲,一场厮杀之下,雀翎部的武者就损失近半。
看着条石垒砌,坚不可摧的城墙,他只感觉头皮发麻。
如果还是让他雀翎部的人打头阵,今日族人就是全部死绝,怕是一时半会也攻不下这城池。
张平带领二百鬼面军军卒,驱赶着几十个幸存下来的蛮人,聚集在了木少峰左侧。
他这会云淡风轻,面对近乎全军覆没的奴兵营,他没有半点感伤之意。
反正在这朔郡当中,蛮人就像是田里的稻草,割了一茬,出去搜刮一阵,又会重新聚拢一批。
“大人!”
“大人!”
见周阎过来,铁戊为首的几人连忙下马,朝着周阎躬身行礼。
这一战,打的可谓是酣畅淋漓。
上千狼骑尽皆殒命在这荒滩之上,虽然众人损失也不小,可望着蜱垅部那厚重高大的城墙,
再一想蜱垅部数十代人累积的财富都堆积在城墙之后,他们全都红了眼。
破天的富贵就在眼前,都是武者,此刻哪还有惜身的道理。
不过一死而已!
成了赏赐下的武道秘药,金银财宝不可计数,能收到手软。
死了嘛......
没有人去想这件事情。
都是刀口舔血的武夫,早已看淡生死。
“少峰兄,如今这攻打蜱垅部,你雀翎部,是否还要打头阵?”
周阎冲几人轻笑着颔首,打过招呼后,
看着站在铁戊身后,此时有些畏缩的木少峰,他不由自主的开起了玩笑。
蜱垅部的狼骑,敢出城和他们摆开阵势厮杀,实在是有些超出周阎的预料。
可能是朔郡这些蛮寨,实力都不够强的缘故。
像之前的雀翎部、犲瑀部,他带兵前去攻打时,都老老实实的缩在寨墙后面拼死抵挡。
两相对比下来,蜱垅部好像个异数。
不知是不是信奉的苍尨神给了他们勇气。
自从蛮庙被毁,蛮人的脊梁骨,早就被打断了。
他们现在就像是匍匐在地上,卑贱乞食的野狗,有这种勇气,反倒是让周阎高看了几分。
“大人若是想让我雀翎部先上,我木少峰自然是责无旁贷!”
木少峰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会缩卵。
张平呲了呲牙,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他的奴兵营打光了,就有些见不得木少峰好。
“木族长对大人,可真是忠心有加啊!”
张平阴恻恻的笑着,如狼似鹰的眸子,一直在木少峰身上游移。
木少峰双手拱着,弯腰叩拜在周阎面前。
对于身后张平的冷言冷语,他心中恼怒,却是不敢当着周阎的面回怼。
这话一出,周阎原先还笑意盈盈的脸上,立时耷拉了下去。
他横眉一挑,冲着张平冷冷道:
“你倒是好大的本事,近千人的奴兵营,全都葬于你手!”
周阎来时,就大致观察过战场的情况。
铁戊孟庆四人,因着加入战场时间较晚,损失并不严重。
而雀翎部的武者,充当先锋,首当其冲和狼骑对上,死伤惨重也是情有可原。
可这张平带领的奴兵营,只是充当辅助,却损伤这么多人马。
蛮人的命周阎并不疼惜。
可接下来要攻打这堵坚墙,难道得让自己麾下的鬼面军,前去送命么......
张平这般做,着实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大人,大人......”
一听周阎责备,张平立时惶恐的跪了下来。
他期期艾艾,想要辩解,可话到了口边,自知理亏,却又咽了回去。
奴兵营死伤过重,近乎全军覆没。
肯定是他这个主事的,没有尽心的缘故。
要知道他手中,除了奴兵营外,还有周阎分给他的两百军卒。
这些训练有素的军卒,关键时候,比那些蛮人武者,要有用不少。
可这张平,却是一直按兵不动,静静看着奴兵营的蛮人被狼骑虐杀。
如果适时派兵入场,关键时候击溃狼骑的冲锋,打散他们的心气,
那奴兵营,何至于像现在这般,只剩下几十个青壮。
“是,属下有罪!”
张平也明白自己这趟是玩大了。
在他心里,蛮人都是些猪狗不如的耗材,死些人,也算不得什么。
可他却是没有记起之后攻城,若是没了这些耗材,又得派什么人去顶上。
周阎失望的摇了摇头,他伸手虚扶,示意木少峰起身。
这会再派雀翎部武者攻城,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木少峰在他敲打之后,还算听话。
如果强逼着木少峰率军攻城,
那两人之间,真的就离心离德,结下不可化解的矛盾了。
待屠灭蜱垅部后,他就得调集所有军卒前去剿灭白龙江上的沙河盗。
这朔郡,总得留几个人,来辅佐周云虎。
而且,这次木少峰带来的武者青壮全部死绝,那留在寨子里的老幼怕是都会逃亡,
以后盐田那边,也就无人可使。
思虑至此,周阎深深看了眼还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张平,然后淡淡道:
“现在倒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平如蒙大赦,立时抱拳感激道:
“还请大人明示,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你若是此次能先登上这城池,我就饶了你放纵麾下平白死去的罪过!”
周阎将大槊插在冻硬的地面之上,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看着张平道。
“这......”
张平有些犹豫。
虽然蜱垅部最负盛名的狼骑已被众人全数埋葬在了这荒原之上,
可城墙高头,还是有人把守的啊。
以他手中这两百军卒,再加上几十个不堪重用的蛮人青壮,要想攀上城墙,谈何容易。
周阎目光冰冷。
他做出如此决定,对张平麾下的二百军卒是否公平,并不重要。
身为主帅,张平犯了错,那他手下的兵丁,也得一起承受。
“怎么,你不愿意?”
森然杀机从周阎嘴中悄然迸发出来。
“愿意,愿意!我这就带人去攻城!”
张平一个激灵,慌忙从地上跳起。
他冲周阎行了个大礼,然后飞速的爬到战马之上,狼狈朝着自己军阵走去。
“大人,这?”
孟庆这时候开口,他对周阎的命令,有些不解。
难道,为了惩治张平,就得让这么多人平白去送死么。
他有些怀疑,自己跟随的这位大人,是否气量太过小了一些。
周阎长吁口气,他平静的望着孟庆,然后无悲无喜的道:
“张平好大喜功,他犯了错,我这个提拔他的人,识人不明,也有罪过,
此次,我会和他一起出手,
你们带兵留在后方,一旦等我夺下城门,
立时全军进发,屠灭蜱垅部所有蛮人!”
说到最后,一股摄人心魄的煞气,自周阎全身,弥漫开来。
孟庆顿时肃然跪到,心悦诚服的道:
“我等谨遵大人命令,愿为大人效死!”
“愿为大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