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
h市中心医院。
初袩的手来医院拆线,人群拥挤,她的病历本被碰掉在了地上面,弯腰捡起的片刻听到旁边的人说道:“这个许盛,工作能有老婆孩子重要嘛,都要当爹的人了,陪老婆产个检还要请假。”
旁边一个扶着八九个月大孕肚的妇人环着刚刚说话的女孩儿笑道:“是我不让他来的,每次陪我来产检都跟一个傻子一样,这次我故意把他支开的。”
初袩笑了一下坐在急诊室外面的椅子上面,仰躺着等着叫到自己的号码。
手在口袋里面抽插的动作中,她的校园卡掉落在了座椅上面。
许仍念刚吐槽完自家的哥哥,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自己在医院外面,等着她来接。
华之筱支开许盛的理由就是今天要和许仍念出来逛街,聊一些女生之间的事情他不便出现,他自己每次都记录了产检时间,今天公司里面的事情忙完了之后拿起手机看到日程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就赶来了医院。
许仍念路过急诊的时候看见椅子上面掉落的校园卡,这不就是她们学校的嘛,没来得及思考就直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面了,回去在论坛上面一发就能找到施主了,也没有很在意。
许仍念算是见识到了华之筱为什么会嫌弃许盛,他简直就是一个二愣子一样,拉着医生问个不停,问的医生给他抛下一句话:“你放心,还有最多俩月就能看见他了。”
路上,许盛开着车,一路上都在数落华之筱为什么背着她偷偷产检,后来又将矛头指向许仍念,告诫她道:“你也是,你嫂子大着肚子,出事了怎么办,都是女孩子,多不安全......”
许仍念将头迈向窗户外面打断他道:“大哥,现在都是法治社会。”
许盛还是给她们普法,许仍念一时间觉得这个孩子要是个男孩也挺好,要是个女孩儿还不待被他爸爸唠叨的烦的不行。
她揣兜的手摸到了一个卡,这才拿出来仔细一看,卡上面有个人的照片,许仍念见过她,在学校的论坛上面,因为她出色的长相,她翻了翻评论区,得知了她的名字:初袩。
初袩因为出色的长相所以被校园里面许多人所熟知,季晓烨和许仍念也不例外,季晓烨因为是童星,许仍念是因为家里面太有钱了。
许仍念回到宿舍又在校园论坛里面刷到了初袩的照片,她嘴角一扬:“我要拿下她。”
季晓烨对初袩是乍见生欢,久处怦然,于是对她产生了深刻的却又低调的追求,许仍念看到有人截胡自己,便跟季晓烨杠上了,时间久了就成朋友了。
许仍念对初袩那叫一个小鬼子看见花姑娘,路都走不动。
初袩上课,她要是没课就跟着初袩一起上。
“你能不能说句话啊?”
许仍念拿书挡着自己的嘴看着初袩。
初袩轻瞥她一眼道:“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不能。”
初袩皱眉看向她,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左手漫不经心地转着按动笔,脸色暗沉。
许仍念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戴着克莱因蓝色的流行鸭舌帽偏头十分偏爱的看向初袩,一节课所有的视线都尽数落在初袩的一举一动上。
旁人看去多少带了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氛围感。
许仍念的脸也是能够混迹娱乐圈的水平,不过,因为大肆宣扬的找初袩在外面的名声倒也是差了点意思,所以那些追求她的人多少打听她一下就会非常识趣的放手,转战别的幸福生活。
中途下了课,休息十分钟,初袩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许仍念,眼神里面带了些杀气,冷空气顺流而下,没有要飘走的意思,全然汇聚在此,旁边的同学本来聊着天,看到这一幕,默默地闭了嘴,摸着胳膊上面浮起的一层层鸡皮疙瘩挪了挪屁股,到了手榴弹的安全区域接着看戏。
两个人就这么相互看着,许仍念与初袩不同的地方就是多在了扬起的嘴角上面,不得不说,许仍念是有那个感染力的,就这么笑了十分钟,换旁人这脸蛋早就笑僵了,而她还是亲和而又温润的笑,不显得突兀。
初袩在上课前一分钟,合上了书,拿起书就往教室外面走,许仍念看样子紧忙跟上她的步伐言道:“课还没上完呢。”
沉默。
“你还会逃课呢。”
还是沉默。
“你要去呢?”
依旧沉默。
许仍念双手背后道:“你是不是丢了东西?”
初袩停下了脚步,看着有些得瑟的许仍念,没说话只是看着。
过了一会儿初袩压下心里的冷然,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校园卡?”
许仍念朝她点了下下巴,有些玩世不恭。
角色交换。
初袩单肩挎包,身体有些朝前倾斜,斩钉截铁将事态拉回到交易状态道:“你有什么条件?”
许仍念歪了下头,从口袋里面拿出来她的校园卡,递在她面前:“呶,给你。”
初袩试探地拿着校园卡的另一端,她轻轻一抽,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许仍念竟然没有欲擒故纵,她略微有些惊诧,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温润下来。
她开口都显得有些僵硬:“...谢...了...”
:“客气。”
初袩对许仍念的印象略微好了起来,对于她的询问会每句都有回应。
许仍念跟在她身侧,双手背在身后。
“你为什么要去医院啊?”
“没什么。”
“你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
许仍念长吁一口气换了步调和初袩一同:“所以,现在是有问必答的时候。”
“嗯。”
“那你有对象吗?”
“你猜。”
“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初袩定下脚步,看着许仍念,脸上的情绪又被拉回了最初的状态,她略显无语的说:“你猜。”
许仍念耸了耸肩,言道:“好吧。”
“那你要找对象吗?”
初袩皱眉看她,不准备再跟她纠缠下去,她刚刚对许仍念改观真的是她疯了。
“再见。”
初袩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把许仍念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十个月后再次遇上了一样的场景,许仍念跟着初袩一同上了出租车。
“师傅,去帝都大酒店。”
许仍念自然地系上安全带,朝着司机道。
初袩环起手臂,靠在背椅上,缓缓闭上眼,她就随着许仍念胡闹了。
她还很礼貌地问初袩要去哪里。
“我不赶时间。”
“好吧。”
许仍念缠了初袩十个月,初袩以为她就是大小姐脾气,喜欢玩,喜欢征服不了的人和事物,往往还没有很长时间的耐心就偃旗息鼓了,但是许仍念经常能给初袩带来意想不到的事件发展常态,她打破了初袩对于朋友的另一看法,这些都是初袩能容忍她到现在的唯一原因。
许仍念翻看了手机时间对着司机说:“师傅,能不能稍微快一点,我赶时间。”
初袩瞧了她一眼,又恢复成了刚才的样子。
“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我请你喝喜酒。”
“喜酒?”
初袩看着她又茫然地开口:“你的?”
许仍念被她这蜿蜒曲折的脑回路逗笑了,焦急的情绪都被分散了一些,随着她的话接着说:“对,我的,来吗?”
初袩明白过来了,不去看她,摇了摇头:“不去。”
许仍念叹了口气,这要是季晓烨她一定绝对开始怼他说没脑子,不过因为对象是初袩多少带了点偏爱,季晓烨那种人,就该比他更贱才能略胜一筹。
“说真的,这场喜酒真不去?”
“不去。”
“我觉得吧,你要不别学计算机了,跟着我一起杀进娱乐圈。”
司机师傅听到这句话,通过后视镜看向坐在后面的两个人,这长相倒也是能够混迹娱乐圈的,于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翻出了副驾驶自家闺女留在车上面的作业本,递到后面,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姑娘,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初袩见状冷冷地盯着许仍念,别过脸去不想参与到这场无声的硝烟中去,可能那个时候的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真的如许仍念所言,跨入了娱乐圈的大门。
许仍念很自觉地写下了季晓烨的名字,司机看着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又看了看后座的两个人,怎么起这么个像男生的名字。
到了地方,许仍念付了帐,飞奔地往酒店的方向过去,初袩看过去,阳光照射下,偏金黄色的发梢扬在空中,肆意张扬,初袩有一时间的冲动想在海边大喊,想去山坡飞奔,想自瀑布跳下,想在这个世界喧嚣的地方有一席之地。
她将许仍念的话记在心里,她说过:“我一定要拉你入红尘。”
她还望着飘扬背影的地方,车辆缓缓起步,本来的目的地已经走过了,她对着司机道:“师傅,随便转转吧。”
抬眸敛神之间看到许仍念落在座椅上的请柬,她伸手拿起,上面写着,许盛华之筱喜结连理,特邀小妹前来祝贺。
漫无目的的转了大半个城市,这世界的喧嚣还是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正值梅雨季节,她的左手腕有些隐隐的嘬疼发痒,许仍念依旧跟着她上课,见她时不时地按压摩擦这个疤痕,便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好不好呢,她也不知道,距离这个疤痕结痂已经三年的时间了,再次回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满心的厌恶没有丝毫的缩减,但是恨意和悔恨却不再那么浓烈,她在和生活和解,却不能原谅给予她伤痛的那些人。
“没什么事儿,习惯就好了。”
“我还没问过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初袩听到这句话心里已然没有了什么波澜,至于要不要回答她呢,在她的内心,她是想要去讲述的。
“你想知道吗?”
许仍念点点头。
“我自己划的,为了保护自己。”
许仍念没有接着问下去,她和初袩已经认识三年了,初袩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外冷内热,知道她有不好的经历,所以选择把自己封闭起来,她不苟同,却也尊重,初袩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能不论风雨地陪她上课,开解她的心,只是因为有眼缘就坚持了三年,而且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样子。
初袩突然笑了,很轻柔,不是戏谑,不带情绪。
“许仍念,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我做朋友?”
许仍念佯装思考的模样,但是初袩知道许仍念接下来说的话是发自肺腑,没有丝毫的掩饰:“一眼看过去,你必须是我许仍念的朋友。”
“只因为有眼缘?”
许仍念正经不了一秒钟,又开始胡言乱语道:“不是,是因为惺惺相惜。”
惜你个大头鬼啊,我还牛顿引力呢。
许仍念也说不上来她和初袩之间的爱恨情仇是怎么演变而来的,因为自己家庭的原因,不少趋炎附势的人接近她都是带着目的性的,然而初袩是例外,对于她的自我接近她也没有丝毫的动摇,好像她在初袩那里找到了自己脱掉标签的样子,不再耀眼,却依然绚丽。
那是属于许仍念的绚丽,而不是侯府千金的灿烂。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好奇。”
“我以为你不会有好奇心。”
“我也是人啊,怎么会没有情绪。”
“我成功了。”
“嗯。”
你如愿以偿了。
为时三年的你追我赶,在今天落下了一个俗气的名字:闺蜜。
不止初袩上课许仍念前来,许仍念上课初袩也会抽出来时间去陪她,临近毕业季,都开始实习了,许仍念选择了和自己专业对口的记者工作,在电视台这样的铁饭碗工作。
相较来说,初袩的实习就显得山路十八弯,弯弯都是绕。
她所在的专业也有佼佼者——曹夏。
大她一届,至于她们两个的相识是在大二上学期,临近年关。
她的专业课学得也还行,只是没有这方面的思维去一定要从事这方面的工作,那个时候曹夏跟着实验室进行了一个项目的开发研究,他是主要负责人,他看中的是你的专业能力,所以拿着大二学生大一期末考试成绩单,一个一个往下发展自己的项目成员,只招收三个人,初袩是第四名,很幸运,前一名被别的项目组组长挖走了,于是初袩就被迫成为了曹夏的发展下线。
曹夏是初袩专业课老师的得意学徒,于是在一节课中途休息的片刻,那老师对着名单叫了初袩的名字。
初袩惊异抬起头看向老头子所在的方位,语气铿锵道:“到。”
本以为是他下课随便点的名字,看是否能抓到一个倒霉蛋子,没想到的是,站在老头子身边的曹夏,看向她,朝她微微颔首,跟老头子寒暄起来了。
初袩又将目光往两个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天气有些刺骨的凉意,每个人都恨不得裹着大棉被去上课,但讲台上的那个男孩,显得与这个彻骨寒冷的冬天格格不入。
他穿着敞开的毛呢大衣,黑色的布料显得他愈发的白净,没有沉迷网络成为宅男的雍容富态,反而眼神里是澄澈的溪水,神情中是柔和的艳阳。
下课初袩收拾完书,挎着包刚走出班级的门,就被一个清冽的男生叫住了她的名字。
“你好。”
他伸出手来,目光紧盯着初袩的脸颊,和她对视的那刻,他笑意昂扬。
初袩朝他颔首道:“你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他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淡然道:“是这样的,我们这里正在研发一个项目软件,具体的内容不方便跟你透露太多,就是想问问你,是否可以邀请你加入到我们的研发团队中,为我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对我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
“可以加学分,但取决于我们的项目能拿下什么名次。”
“成交。”
初袩斩钉截铁道,她不缺学分,但是能早点拿够学分早点毕业也是件美事一桩,在此之前,初袩了解过这些学分内容,也准备等下学期的时候自己搞一个项目研究,正好曹夏给她伸了这么个橄榄枝,就顺势接了下来。
“我是曹夏。”
两人加了好友,初袩闲余的时候就会泡在实验室敲代码,然后跟曹夏交流一下优化改进程序内容,和其他的组员基本上碰不上什么面,就是在一个月做一次汇报演讲的时候会见到,一来二去的她和曹夏就熟络了起来,等项目完成,论文递交之后,关系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样子。
曹夏要毕业了,很多猎头公司来挖人,他很忙,初袩虽然不是很忙但是也不会主动联系他,关系就又搁浅了。
等到大四,初袩开始要实习的时候,曹夏又给她抛了一个橄榄枝,他所在的公司不是上市公司,是他的前辈自己开的公司,所以他推掉了更好的和他前辈在此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时代印记。
“初袩,我们公司虽然不是前几百强的大公司,但是我们所有的同事都很热情,我们公司主打的就是一个人文关怀,节假日照放,不会强制性加班,楼下就是小吃街,保证吃饱穿暖,过的开心。”
一旁正在开会的老板看到公司里面的得意干将当着自己的面玩手机,就像班级里面的好学生带头玩一样,这才是心理打击最大的方式。
他停下来开会的正题,在电脑上敲了一会儿代码,曹夏的聊天界面投影在了公司的投影仪上面,他照着这段话,念了一遍,曹夏抢过他手里的电脑,把植入手机的病毒清理了。
“刘哥!。”
刘骉看了看他重新开始开会。
会议结束,曹夏丝毫未动,顺便拉着刘骉也没有离开会议室。
“你们专业的姑娘?”
曹夏避之不谈试图跟他讲道理:“刘哥,你怎么能把我的聊天界面放给全公司的人看呢,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说起面子刘骉也恼火,顺着他的话道:“面子,你当着全公司的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手机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面子?”
曹夏再次避之不谈,试图跟他讲着另外一件事的道理:“我那么放心你没有给你设置防入侵,你就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