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林子中不知走了几个时辰,此时的太阳正烈,可因为林中的树很高少了阳光的照射,使得林荫下的土地还是有些湿润。
顾辞走在前面左瞧右看从容自在,而身后的贺南温却是面色痛苦满头大汗。只见少女嘴唇泛白,她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不知是忍了多久。
此时的贺南温疼得已经走不动路,她只好靠在身旁的树上无力地喊着前面的顾辞。
听见自己声响的顾辞闻声向后看去,瞧见贺南温浑身都在发抖后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后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
而到了贺南温跟前,只见他背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问道:“你怎么了?”
此时的贺南温闭紧着眼,弓着腰身子站都站不直,只听见她睁开泛白发紫的嘴唇说道:“我……我有点不舒服。”
见顾辞站在原地没说话,贺南温便又说道:“别不信,我骗你得不到任何没好处。”
闻言,顾辞抬起下巴眼神淡淡地看着她,“信不信与我何关,在之前我已大发慈悲救过你一命,如今又要我救你?”还没说完,只听见他轻蔑一笑,接着道:“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贺南温早知顾辞会这样说,她忍着不耐直言道:“你想要什么?”
顾辞低头,眼神变了变,开口:“不知姑娘可知还魂铸身?”
听见这四个字的贺南温先是愣了愣,反应过来的她忍着痛说道:“那不是邪教的无用之术吗?”
还魂铸身,贺南温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这四个字。
这还是她在凩嶱的书房中无意看见的趣闻,听说它是由邪教玉凌堂堂主莫咸池为他已死的爱人一手创造,是个以命换命,以魂换魂的逆天邪术。
据说此法需要施法之人一半的命铸造已逝之人的肉身,而剩下那一半的命就用在施法剥离自己灵魂而唤出已逝那人的灵魂。
此法若成,便可使已死去多年的人醒来并如常人一般生活,若不成,那施法之人便会遭到严重的反噬,最后也是活不了多久。
书上写着莫咸池就因为没有成功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只记得他最后法力尽失,仅活了一月便以逝世消散了。
想到这,贺南温的脑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暗道:一般催动此法需要复活之人生前的物件,而后还需要一枚……贺南温意外地看着顾辞,
难道,他是要散魂丹?
就在贺南温猜测之时,顾辞便又开口了,“听闻凩嶱派不仅善风木之术,也极擅长制药。”
“所以,不知姑娘可会制作散魂丹?”顾辞眼中带着几分少有的期待看着她。
闻言,贺南温犹豫了一下,张嘴刚准备开口便再次听到顾辞说道:“草药或制作散灵丹的一切事物我都已准备齐全,你若想要我救你,那便请你给我炼制几枚。”
贺南温心中一阵无语,随即心中叹气:不答应大不了就痛死罢了,可我再死一次,沈冯不会放过我吧……
见贺南温似是还在犹豫纠结,顾辞的脸上顿时毫无耐心,只见他冷漠地转过身径直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
见状,贺南温扶着树一脸的莫名其妙。
见顾辞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远却丝毫没有停脚的样子,贺南温不免有了些慌张,“站住,我这有现成的。”贺南温开口妥协道。
闻言,顾辞背对着贺南温的脸上先是一愣,转而便闪过一丝得意,他转身走到贺南温的跟前,伸手示意她先交出来。
见状,贺南温长叹一口气,随即艰难地背过身低头去找那装着散魂丹的瓶子,嘴巴不停小声嘀咕着:算了,若是他真引下了这散魂丹倒也正是如了她的意,等到她身体恢复了许多她自是有的是法子控制他。
顾辞抬着手一直默默地等着,可见到贺南温半天都拿不出来,他的表情顿时再次变得不耐烦了起来,“你还要找多久,需要我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便感觉手掌一阵冰凉,瞧去,只见一个黑色瓷瓶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他上下打量着瓷瓶像是看到了什么,只听见他淡淡开口道:“复灵丹?”
闻言,贺南温强撑着身子尴尬一笑,“散灵丹好歹是我派的秘药,而这复灵丹毕竟十分廉价,我这样做是为了安全考虑嘛。”她自认为有理有据的解释着。
闻言,顾辞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半信半疑,“我如何信你?”
贺南温心中嘲讽爱信不信,嘴中却道:“你先前说你有制作散魂丹的草药,那你便拿出制作此丹的七魂草。这七魂草独有一种酸臭的味道,就算是做成了丹药,这股味道也是消散不了的,你只需两者闻闻对比一下便是了。”
说完,贺南温实在坚持不住浑身发抖的身子坐在了地上,她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插在腰间,一脸无奈地坐等着顾辞反应。
听了贺南温的话,顾辞还当真拿出草药,对着丹药瓶口与药草闻了闻。
见状少女一脸傲气,接着便开口问道:“怎样?”
闻言,顾辞轻咳一声,他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草药与瓶子相继装入囊中,接着他背对贺南温缓缓蹲下身去,淡淡道:“上来。”
见状,贺南温愣了一瞬,眨巴着双眼木讷地看着蹲在她面前的顾辞,恍惚道:“作何?”
“不是要我帮你吗?怎么,难道你想让我抱着你走?”平淡地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语气。
听到顾辞说要抱她,贺南温赶忙摇了摇头,急道:“不用不用,你还是背我走吧。”说着,贺南温手掌撑地想要站起来,可此时她的双腿如棉花般软在了地上,挣扎了半天硬是站不起来。
少女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双腿,希望疼痛能换来些知觉。
突然,一只手映入了她的视线里,贺南温下意识地呆住,继而抬头顺着手臂向上看去。
一闪一灭的树荫下是一张硬朗刚正的脸,男人长得高但身材偏瘦,碎光洒在他的背后,照得他的肩上有了些金。
贺南温呆呆地看着这个向她伸手的男人,心中莫名地感到了一丝暖意。
“快点。”
顾辞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进了贺南温的耳中,她下意识地愣了愣,而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顾辞的手掌很温暖且有力量,被拉起来的贺南温顺势伸手扶着大树,见顾辞再次在她面前蹲下,贺南温便一步一步地爬上了他的后背。
起身,顾辞故意地掂了掂背后的重量,打趣道:“还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轻。”
贺南温:“……”
见贺南温不说话,顾辞又道:“多谢姑娘送与在下的三枚散魂丹了。”
“等等,你说多少?三枚!”贺南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顾辞听便淡淡嗯了一声,完全没听到此刻背上之人情绪的波动,只听见他继续说道:“听说这一枚散魂丹便会花费制丹之人几年的时间……”
此刻的贺南温已经听不进任何声响,她眼中是无尽的后悔与心疼。
废话!这散魂丹虽制作容易,但它的原料却是十分稀少珍贵。就比如那七魂草,她可是在凩嶱照顾了这破草三年才得到了仅仅五株!而其余的材料也是她花费了五年的大半时间去寻集。
现在她床底下的匣子里恐就只有一点了,想着,她看着天,心底发出长叹,自己的命真的不值啊!
可不等贺南温从散魂丹的悲伤中走出来,顾辞便又给她扔来了一道惊雷,
“其实你只是吸多了这林中因沼气所形成的雨后雾气,一般三天之内都会时不时地四肢无力头脑昏沉,只要你不过多劳动或用法过度一般不会发作,尽管发作也就只有一个时辰罢了。”说着,他的语气中忽然带着一丝笑,“其实你先前在与我谈条件时就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贺南温只觉得周边的空气仿佛停泄了。不知为何,他这平淡的语气听得她想哭,满脸懊恼的她只觉得自己头疼得更厉害了。躺在顾辞背上的同时也越想越委屈,早知道自己能忍这么久,就不该答应。
啊,头疼心更疼……
贺南温一脸懊悔地扶着额,似是不愿再想,她张着有些发白的嘴唇开口道:“对了,你从何处知晓散魂丹的?毕竟这好歹也是凩嶱派的秘丹,就算是我派弟子知晓的人都不多。”
顾辞没回话,没过一会儿便听到他敷衍般地开口,“在常壁听人口中所知。”
贺南温心里有些纳闷,她的直觉莫名地相信了顾辞的话。那就有另一点值得疑惑了,常壁中怎么就会有人知道凩嶱的秘丹呢?
就在她脑中一顿无解时,顾辞的话又传进了她的耳朵,“怎么?知道了贵派的秘丹,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该如何杀了我?毕竟我也有可能知道贵派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便,贺南温沉着声没回话。
她自然想早点解决掉他接着交差回府,可两人终究实力悬殊,她打不过他。
况且杀了他又有何用,倘若他说的是真,那真正了解凩嶱的便是常壁的那个人,与他又有何关系?再者,她贺南温可不在乎顾辞一人会对这凩嶱有什么阴谋。说白了,她自个儿巴不得有人能灭了那凩嶱,杀了那沈冯,如此一来或许她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自由了。
“你想多了。”贺南温淡淡回道。
听了此番话的顾辞没做声了,而贺南温也不稀罕知道顾辞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心里在想什么。这时的她趴在顾辞温暖的后背上,晕晕的脑袋有了些困意,只见她不自然眨了眨眼睛,脸缓缓地靠在顾辞的背上睡了过去。
背着贺南温的男人明显感觉到了背上的人儿重了许多似是熟睡,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见他抬起脚,尽量向着平坦的路面走去,而走路的速度也莫名地慢了下来。
黄昏,
金黄的光照在云上,而云边是凩嶱山庄,它静躺在云雾山川之中,那金照得山庄犹如无数神灵居住的辉煌殿堂。
凩嶱大门之外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她单手握拳抵在心口,那红润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楚棠两眼直直地看着远处,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棠儿,你都已经在这等了有一日了,就真不觉得厌烦枯燥?”叶赫从身后的大门内走出来,摇头无奈地看着楚棠说道。
见来人,少女仍是满面愁容,回道“他们一行人都去了有两日了,怎的竟没一人归来。主要是以往都不成有过,我不免有些担心。”
此时的叶赫走下台阶到楚棠身旁停下,黄昏照得他整个人有些庄重,只看见他瞧了楚棠一眼,而后笑了笑,逗趣道:“那棠儿愿等到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听便,楚棠双眼仍目视着前方没有偏头,只是她的脸上带着一副“废话”的表情,回道:“自然是好消息。”
听到此番回答的叶赫仍旧笑着,双眼同楚棠一样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突然,他呵呵一声,笑她:“既如此,那你可就能早日见到那顾辞了。”说着,叶赫看了她两眼,继续道:“如此一来也确实是好消息。”
闻言楚棠一愣,回过神来的她偏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叶赫,怔怔开口:“叶叔,你在说什么呢?”
面对楚棠的满脸疑惑,叶赫只背着手踏步走上台阶,他面朝黄昏低头看着底下的少女,无数阳光打在他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威严了几分。
而此刻叶赫瞧着楚棠的眼神中却没有了先前那开着玩笑的神情,转而的是如长辈的严厉,
“棠儿,我问你,如若那顾辞真的被捉回来了你又打算如何?是接着求常壁掌门网开一面,还是默不做声不管他的结局如何?”
听着叶赫此番严峻的质问,楚棠一时语塞,只见她咬紧着下唇低着头,许久都没作声。
见罢,叶赫没有停嘴继续道:“你的身份不仅仅只是顾辞曾经的故人与朋友,你还是古奉受人敬佩的得意门生,也是夕岐掌门疼爱的千金大小姐,你觉得以那顾辞的身份以及地位可有一样能与你平起平坐?”
见楚棠仍旧低头不做声,台阶上的中年男人面色轻缓了几分,只听见他轻叹一声,道:“叔并非不让你去追寻自己心中所喜之人,可那顾辞到底就不是属于你的那个良人啊!”
听便,楚棠抬头看着叶赫,清冷的面容带着几分不服气,“既如此,那叶叔可愿告诉我,究竟何人才是能与我平起平坐的良人?”
正当叶赫想再次开口说话时,他的眼睛余光不知是扫射到了什么,只见他抬头看着前方,嘴角轻微上扬眸子一亮,开口道:“喏,你的良人来了。”
闻言,楚棠心中一紧,似是突然知晓了叶赫口中的“良人”是谁。只见她尽量平复着自己内心的不耐与烦躁,顺着叶赫的眼光转身向后瞧去。
身着褐色衣裳的人映入眼帘,他们像一群披荆斩棘归来的将士,背对着光向着两人缓缓走来。
为首的男人身形极为欣长,身着一件白色云翔蝠文装,腰间系着淡蓝色蛛纹腰带,男人的右手拿着一把灰白长剑,剑鞘上挂着一条蓝白色的,正随着慢慢而来的晚风迎风飞舞。
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楚棠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惆怅,但温和礼貌的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后迎着笑向着他们小跑而去,
“余师兄,你们回来了,大家都平安吗?”她微笑着问他,说着便抬眼向后看去,可刚瞧去一眼,便意外地瞧见了一个熟面孔。
楚棠先是一愣,接着便转过头去,一脸懵地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叶赫。
而那人仿佛是猜到了楚棠往后瞧的是何人,只见他眼神顿时慌张了起来,一手做嘘一手想捂住她的嘴。
就在他的手将要碰到楚棠时,只看见笑容满面的楚棠转头看着他,问道:“叶哥哥怎的跟他们在一块儿?”
此话一出,那叶哥哥的手顿时停在了离楚棠嘴巴的几厘米处。而没一会儿,便肉眼可见地看出了那只手在半空中不断地发抖。
与此同时,闻言的叶赫也是下意识地一愣。
反应过来的他顿时收起了嘴角的笑,两眼冒火地走到了楚棠的身旁,手疾眼快狠狠往那跟他同姓之人的头上敲了一拳。
“你这臭小子,来了这叶城不先到凩嶱找你爹我也就罢了,你跟这余曙一同回来又是什么意思?你跟着他去抓顾辞了?”
只看见那男子捂着被爆锤的头,满脸委屈地弱弱开口,“爹,您就不能忍忍等回去再揍嘛,此地这么多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小子…”叶赫闻言扬起手正准备动手,可一旁的楚棠却发现了不对,
“小温呢?怎么不见她?”
或许是楚棠疑惑又参杂着几分着急的目光落入了余曙的眼中,只见他眼底冷过一霎,带着有些干的嗓音开口道:“棠儿是想知道贺兄怎么没回来吗?”
说着,余曙一脸愧色的模样落入楚棠眼中,只看见她身躯一震,而她的心中也渐渐不安了起来。
瞧见楚棠如此担心的表情,余曙心底不爽的情绪越发猛烈,但他的面上仍旧挂着那一脸愧疚,“进去说吧,此事凩嶱的沈掌门也应当知道”
闻言,楚棠怔怔点头,“嗯……我现在就去请沈掌门,过会儿我和叶叔就在大殿等你。”
余曙听便点头,随后便带领着队伍朝着凩嶱大门内走去。
此时的天已不见了黄昏,袭来的晚风吹得发丝飞舞,瞧见天色暗下来的叶赫缓缓走到楚棠身边,手掌放在她的肩上轻叹一声道:“先回去罢。”
说完,叶赫正打算向前走。
“叶叔,我有点担心小温。”
楚棠的话让叶赫停住了脚,他看着楚棠一脸烦闷的模样后平心静气地劝道:“不用担心,贺小兄弟能力出众不会有什么事的。”说着,叶赫面上突然犯疑,随口问道:“棠儿,叔我怎的从来不知你在凩嶱也有熟识的男子。”
楚棠闻言,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是的叶叔,小温她,并非男子。”
叶赫听便接着一愣,回过神来的他一脸恍然大悟地仰头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曾听你在我耳边谈过凩嶱有一位漂亮的知心妹妹,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说的是这凩嶱掌门千金沈怡歌呢。不曾想这贺小兄弟竟并非英俊男子,而是个貌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