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
站在掌门宝座一旁沈冯此刻正单手托在宝座上,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用无数玄铁而铸造出的宝座。一双眼睛盯着挂在他头顶斜上方的木匾,细细打量着“同济苍生”四个大字,脑中不知想着什么,使得他时不时地皱眉沉思。
“掌门,据我们所知,那顾辞的实力远远大于南温那丫头,而他也并非善类。如果他下杀手的话……”刘元的话没有说完,只听见他叹了一口气,随即问道:您为何还要答应她去捉拿顾辞的请求呢?”
闻言,正前方的中年男人缓缓低头,淡淡道“既然她说要戴罪立功,那便从了她。如若她真能把那顾辞抓回来为我们所用也不算什么坏事。可她若是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倒也无碍,毕竟……”说着,沈冯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刘元,继续道:“毕竟,她没那么轻易就能死。”
说完,底下的刘元低着头没有再接话,只是那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没一会儿,屋外急匆匆地走来了一位青衣弟子。见着屋内的两位似乎正在议事,他先是顿了顿,而后又摆正身子抱拳道:“掌门,父亲。”
刘元见自己的儿子刘烬寒如此慌张模样,不免地开口询问道:“寒儿,何时让你如此着急?”
闻言,刘烬寒神情有些凝重地看着身前的二位,一字一句道:“贺南温的渡魂石出了异样,它周围发出的光不知为何越来越稀薄……”说完,他赶忙伸出握着渡魂石的手给眼前的二人查看。
见渡魂石的光确实如刘烬寒所说的一般,一旁的刘元面上有些担心地看着沈冯,说道:“这南温的渡魂石怎会如此?难道是她人出了什么变故?”
两人都神色紧张地看着头上的那人,而相对于刘氏父子的摸不着头脑,此刻的沈冯却只是黑着脸,眼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怒气。
只听见他气愤地开口道:“真是一个废物,不过就让她去抓顾辞罢了,这混账竟真把自己的性命都交代在那了!”
闻言,站在底下的两人双双愣住。
只见少年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的手指握成了一个拳头,身体也开始止不住地轻微颤抖了起来。
只见沈冯双手背在身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便道:“刘元,你此刻同我去一个地方。”
此时正失神的刘元被忽然叫了名字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见那中年男人已经踱步走下台阶,反应过来的他似乎是知晓了沈冯要带自己去何处。
只见刘元慌忙地从刘烬寒的手里拿过属于贺南温的渡魂石,顺便开口嘱咐道:“放心吧,南温她…会没事的……”
说完,他便是急忙跟在了沈冯的身后。
此刻,偌大的殿内只留有呆呆站在原地的刘烬寒,他自然知晓南温不会死的,从那件事之后便知晓,就算所有人都有生死期限,而南温她永远都不会有……
绕过先前的正殿,两人一同走到了一间房外双双停住。
只见那房门上面刻着“掌门书房”四字,褐色的木质门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掌门书房,除掌门之外,其余人皆不可进入。”
见罢,沈冯轻推开门。一眼望去,房内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书架,每个书架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摆着竹简。正对着书架的右侧有着几张小桌,桌上点着细香,烟气弥漫在空气中,闻着有些淡淡的木槿花气息。
两人相继穿过书柜,沈冯走到一处墙角边,那墙上挂着一幅牡丹,高贵美艳。而刘元则是走到离那幅墙画最近的桌案旁边。
只见他催动法术,促使手中藤死死抓住桌上的香炉,随即一点一点地施法转动着它。
而伴随着香炉的转动,周围的墙似乎是触发了机关一般开始轻微地抖动。
只见那墙角被打开,没想到这一间书房居然别有洞天。
沈冯走了进去,而此时的刘元却没有一同进去,他仍旧站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沈冯拿着贺南温的渡魂石一步一步地向里走去,里面的空间有些黑,走了不一会,便能看见一丝丝若隐若现的烛光。
到了尽头,空间逐渐宽大了起来,而周围仅仅只有几个蜡烛照着,显得房间有些昏暗。
只见沈冯向前走着,模糊中,能看见他在一个纯黑色且形状极其怪异的台子前停下。
那台子的上方倒挂着数不清的透明瓶子,而瓶子里装的全都是一些漂浮着的黑色气体。
而那些黑气似乎是感知到了沈冯的逼近,竟都似活物一般向着沈冯的方向一头撞在瓶壁上。一次、两次、三次,它们仿佛对沈冯充满了怨恨,此刻只想冲出禁锢杀了他。
见此情形,沈冯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抬眼瞥了一眼那些如饿狼般不断向着他撞击着瓶子的黑气。
随后,他熟练地伸手从头上拿下一瓶黑气,另一只手拿着贺南温的渡魂石,接着又把它们放在了黑台子上。
见状他退后几步,手掌做法,嘴中不知念着什么咒语。
随着沈冯的此番动作,只见那台子突然发出一股猛烈的黑光,它不断震动着,使得那装着黑气的瓶子被震开,黑气见状从里面飞了出来,只一瞬间,它便猛地朝着沈冯的方向袭去。
可不知是有何种屏障挡住了它,它痛苦地在黑石上四处撞击。等沈冯嘴中的咒法念完,黑气便如泄了气一般,撞击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
最后,它像是被操控一般,缓缓地飞到了贺南温的渡魂石里面。
只一瞬间,那渡魂石便从先前微弱得不带一丝生气的光芒变得格外明亮。
见罢,沈冯拿起渡魂石,意味深长地抚摸着它,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喃喃道:“罢了。”
申时,累了一日的太阳下了山,风吹地树木簌簌作响,林内的温度变得冷了起来。
火光照在脸上,惨白的肤色慢慢的有了些许血气,地面上的人无力般动了动手指,没一会儿便开始呼吸起来。
躺在地上的贺南温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或许是此时的双眼有些不习惯光亮,她轻撇开头,眼神中没有死而复生的惊喜,相反的却是无尽的冷淡与厌烦。
她不知自己是多少次这样醒来,只觉得恍若隔世……。
想着,贺南温心里只觉得苦涩,她想坐起来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但挣扎了一会儿,身体硬是没有一点力气,她也懒得动了。
她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岩石发呆,或许是这短暂的休歇时间使得她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点,她偏头看去,想知道是谁在生火。
火堆离贺南温大约五步远,往旁边看去,正是一把掐死自己的顾辞。他给那火堆里面添枯木,火生得高且暖,光照在他的整张脸上,让他冷漠的面目有了些柔和暖意。
顾辞的双眼静静盯着正烧地旺的火,眉头时而皱着时而舒展,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应该是在想之后该怎样继续逃吧——贺南温这样想。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有些莫名地同情。
常壁门曾经实力最强且最受关注的弟子,本该前途一片光明,却在上一届比武大会中得了个“魔教奸细”之名。
他一日之间跌落神坛,至今都被同门之人追杀。
一直过着这躲躲藏藏的几年,
或许是贺南温看着顾辞的眼神太过热烈,男人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朝躺在地上的贺南温缓缓走去,居高临下地低头看她,眼中还带着几分莫名的趣味,道:“起死回生?”
贺南温眨眼冷淡地回应了顾辞的眼神,随即偏过头去,不打算与他说话。
见状,顾辞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他仍旧自顾自地对着贺南温说话说话,“怎的从前不知沈掌门有如此大的本事,竟能让人死而复生?”
贺南温:“……”
此话可她回不了,因这也是她一直困扰于心的迷题。
据她所知,凩嶱成立至今,也就只有首位掌门叶不玄在世巅峰过一时。
至他死后,不知为何他的后世子孙皆改姓叶为沈,而之后的凩嶱便越来越衰弱,逐渐从五大门派中位居前列的地位一落千丈,转而成了今日这落败模样。
有修仙之志的人皆知,在五大门派的招生试中,如若四大门派上不了,但却仍有凩嶱垫底。
现在的凩嶱,只要是有手有脚,尽管是老弱病者皆可从师凩嶱学艺。
但有一点却始终让自己诧异不解,既然凩嶱在外人看来如此拙劣,但奇怪的是每年新引进的弟子却从不少于其余四派,并且就连每年离开门派另谋出路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如此情况,让她始终不明其中缘由。
贺南温盯着顾辞出神,然而顾辞却挪开了视线,从背后拿出一块包成团的破布扔在了贺南温的身上。
东西掉落在身上的瞬间,躺着的少女被迫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砸在自己身上圆鼓鼓的东西,淡淡香气扑鼻而来。
只见贺南温一层又一层地剥开包裹着的布料,一个正冒着丝丝热气的大白包子便映入眼帘。
她怔怔地看着顾辞,开口:“什么意思?”
闻言,顾辞从贺南温的身边走开,眼角顺便撇了她一眼,道:“不想饿死在这就快吃。”
听罢,贺南温一阵无言。她低头看着自己拿在手中的包子,包子的外皮已经被她手上的弄得有些脏。
或许是洞中升的火很大很暖和,贺南温只觉得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她大口大口的吃起包子,这是猪肉馅的,肉的香气袭击着味蕾,汁水迸发出来,只觉得这味道回味无穷。兴许是饿了太久,此刻的贺南温只觉得这个普通的包子是自己长大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见贺南温吃得如此津津入味,坐会原位的顾辞见罢表情有一丝的意外,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怎么,你就不怀疑我在这包子里面下毒?”
闻言,先前本躺在地上的贺南温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只听见少女咀嚼着开口道:“你既要杀了我直接动手便是,又何必如此多此一举。”说着,她顿了顿,咽下食物继续道:“何况你也看到了我能死而复生,那我猜想你定也是格外好奇,那便……”话语未尽,只见贺南温眉头紧皱,表情有些痛苦地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见状,顾辞立马明白过来。只见他半斜着身子从一旁拿起水囊,动作轻盈的朝贺南温的方向抛去。
水囊刚好落在贺南温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见状的她赶紧伸手去抓,难受地手忙脚乱的打开瓶口,对着嘴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没一会儿,或许是喉咙里的硬物终于给滑落了下去,她长叹出一口气,将拿着水囊的手瘫在腿上,一整个人顿时松懈了下来。
“那便不会太早杀了我。”
贺南温说完了先前未说尽的最后一句话。
听便,顾辞抬头看着头顶的岩石,随后合上了双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可没一会儿他便勾唇笑出了声,“呵,你又知道我好奇这复活之术了?”他的表情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与厌烦,但那哀伤中又带有一点庆幸的希望。
一旁的贺南温瞧在眼里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乎便没有接话。
一个时辰过去,山洞外的天已经大黑,风吹了一会儿便开始下起了磅礴大雨,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天空传来的一阵阵闷雷。
贺南温听着洞外的雨声,瞧着岩石缝里一颗一颗滴进来的雨水,只觉得心中无比平静。
她很喜欢雨天,喜欢这雨中能冲刷一切而雨后又能重新开始的感觉。
忽然,无所事事的贺南温不知脑中闪过什么,只见她在单手绕着水囊带子挣扎了几番,最后还是朝着正闭目养神的顾辞开口问道:“喂,你到底为何会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