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部安排的馆驿之中,气氛格外压抑。
副使进进出出,神色间带着几分傲慢,而礼部官员与徐志道等人则满脸疑惑与不满。
礼部侍郎李源眉头紧皱,忍不住抱怨道。
“这达延汗部到底是何意?求和使者不露面,全由这副使传话,简直毫无诚意!”
徐志道目光深沉,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其中必有缘由。
或许这是他们试探我大明的手段,故意摆出这般姿态,想看看我们的反应。”
就在众人商讨之际,副使又一次前来,高声说道。
“我家主使身体抱恙,无法出面。
但此次求和诚意十足,现在请大明开出条件即可。”
李源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悦:“主使抱恙?这理由可真够牵强的。这般藏头露尾,叫我们如何相信你们的诚意?”
徐志道抬手示意李源稍安勿躁,向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副使,不卑不亢地说道。
“既言诚意十足,却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此事于理不合。
贵部求和,我大明自是愿意坐下来谈,可这般遮遮掩掩,反倒让人心生疑虑。”
副使脸色微微一变,却仍强撑着那副傲慢的模样。
“我家主使确是身体不适,并非有意怠慢。
此次求和,我们已拿出最大的诚意,还望大明莫要再刁难。”
这时,一位礼部官员忍不住站出来质问道。
“诚意?你们所谓的诚意体现在何处?口说无凭,总得有些实际行动吧。”
副使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神色稍缓后接着说道。
“我们大汗交待,议和,全权由主使负责。
我们主使也说了,条件大明提,只要不太过分我们都答应。”
徐志道听闻,目光如炬,盯着副使道。
“既如此,除了退兵、开放互市与进贡,贵部还需归还这些年掳掠我大明百姓、牲畜以及财物。
百姓乃我大明根本,财物牲畜乃民生所需,这些本就该物归原主。”
副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嗫嚅道。
“这……这归还掳掠之物,数量庞大,一时之间如何能清点归还,还望大明宽限些时日。”
李源立刻接口。
“宽限时日可以,但必须给出明确期限,一个月内,贵部需列好详细清单,半年内完成归还,否则,这和谈怕是难以继续。”
副使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犹豫片刻后,咬牙道。
“我记下了,定会如实转达。”
这时,一位年轻的礼部官员上前一步,义正言辞道。
“此外,为表诚意,贵部需派皇室宗亲来我大明为人质,直至所有议和条件履行完毕。”
此言一出,副使当场变了脸色,大声道。
“这如何使得?派皇室宗亲为人质,这是折辱我部!”
徐志道沉声道。
“这是必要之举。以往贵部多次背信弃义,此次若无人质,我大明如何能放心?
若贵部真心求和,便不应在这一点上推脱。”
副使沉默良久,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叹道。
“此事太过重大,我实在无法擅自做主,还望诸位容我回去与主使、大汗从长计议。”
待副使离开后,礼部众人围聚过来。李源忧心忡忡道。
“徐大人,这些条件提得如此强硬,就怕达延汗部恼羞成怒,和谈破裂,边境再起战火。”
徐志道神色凝重,缓缓道。
“我大明已仁至义尽,若他们真心求和,便会权衡利弊接受条件;若只是假意试探,即便我们一味退让,边境也难有安宁。
如今,我们能做的便是整军备战,以强硬姿态应对,同时静候他们的答复。”
众人皆默默点头,馆驿内弥漫着紧张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氛围。
待副使转身进了鸿胪寺外邦使者的居所内向主使汇报之时,礼部众人和徐志道在等待。
鸿胪寺偏厅里,气氛凝重,众人都屏气敛息,唯有烛火跳跃,映照着众人或忧虑或严肃的面庞。
李源在厅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好似要将心中的不安都通过这脚步声驱散。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徐公子,你说这达延汗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此轻易就松口答应条件,莫不是有诈?”
徐志道端坐在椅上,神色沉稳,目光紧紧盯着门口,仿若能透过那扇门看穿对方的心思。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
“达延汗部向来狡黠,此次求和本就疑点重重。
他们这般痛快,背后定有深意。
但不管如何,我们既已提出条件,便要坚守,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一位年轻的礼部官员,满脸焦急,忍不住插话道。
“可若他们真的答应了所有条件,我们当真要与他们议和?
这些年边境百姓受苦,将士们也死伤无数,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徐志道抬眸看向他,目光中带着几分安抚。
“议和并非放过,而是为了边境长久安宁。
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国力也在连年征战中损耗。
若能通过议和换来和平,让百姓休养生息,这才是我大明之幸。
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和谈之时,定要将各项条款落到实处,确保他们不敢再有异动。”
时间在众人的低声议论中悄然流逝,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烛火渐弱,有小厮进来添了灯油,可众人的心却愈发悬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鸿胪寺居所的门缓缓晃动,副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他,好似要从他的神情中提前窥探出和谈的结果。
副使快步走来,神色复杂,既带着几分为难,又隐隐有一丝妥协。
他在厅中站定,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家主使……”
副使在厅中站定,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我家主使表示,大明所提条件,我部愿悉数答应。
退兵、归还掳掠之物、开放互市、进贡以及送皇室宗亲为人质,一应事项,皆无异议。”
此言一出,厅内瞬间炸开了锅。李源满脸惊愕,难以置信地追问。
“此话当真?
你们主使可别是为了敷衍,空口承诺。”
副使忙掏出一封盖有主使印信的文书呈上,信誓旦旦道。
“大人放心,这是主使亲笔签署的承诺文书,绝无虚假。”
徐志道接过文书,细细端详,神色依旧凝重。
他抬眸看向副使,目光锐利如鹰。
“既答应了,便要一诺千金。
退兵时限、互市细则、进贡规格、人质抵达时间,这些都需在三日内拟定详细条款,双方签字画押,方能生效。”
副使连连点头,应道。
“是,我定会尽快回禀,全力配合。”
说罢,便匆匆退下,准备回禀主使。
待副使离去,礼部众人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年轻官员兴奋地嚷嚷。
“没想到,达延汗部竟真的答应了!这下边境终于能太平了!”
李源却摇头,神色忧虑。
“事情太过顺利,我总觉得不安。徐大人,咱们还得做好万全准备。”
徐志道神色冷峻,沉声道。
“不可掉以轻心。
传令边境守军,在和谈条款正式签订前,加强戒备,以防达延汗部狗急跳墙。
同时,安排礼部精干官员,与对方拟定细则,每一条都要反复斟酌,不能留下任何漏洞。”
众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三日后,双方在鸿胪寺正式会面,就各项条款展开激烈讨论。
大明官员据理力争,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力求保障国家利益。
经过整整一天的磋商,终于敲定所有细则,双方签字画押,和谈协议正式生效。
然而,徐志道心中的忧虑并未消散。
因为,达延汗部的主使一直都未曾露面。
和谈协议生效后,鸿胪寺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尽管众人都在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而庆幸,可徐志道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达延汗部主使自始至终的神秘缺席,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徐大人,这和谈都成了,您还在忧心什么呢?”
那位年轻的礼部官员凑过来,一脸不解地问道。
徐志道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远处的京城街道车水马龙,一片繁华,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喜悦。
“主使不露面,这和谈协议便如空中楼阁,看似稳固,实则暗藏危机。
达延汗部行事向来诡谲,我担心他们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礼部官员上前一步,宽慰道。
“徐公子,不必如此忧心,两日后陛下邀请达延汗部,他们主使必定会露面。
到时候,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都敲定,也好彻底消除疑虑。”
徐志道微微点头,神色却依旧凝重。
“但愿如此。此次陛下宴请,事关重大,切不可有任何差池。
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周全准备,以防达延汗部借机生事。”
随后几日,礼部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精心筹备着宴会的各项事宜。
从宴会场地的布置,到菜品酒水的安排,再到安保人员的部署,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
宴会当日,鸿胪寺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庄重的气氛。
大明的文武百官早早到场,分列两旁。达延汗部的使者队伍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步入。
徐志道目光紧紧盯着队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当队伍行至近前,却仍不见主使的身影,他的心瞬间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