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那黑猫身上毛色发红,原来是只玄猫。
不过很快又有一只更大的黑猫从屋顶上飞蹿下来,冲了过去。
这只黑猫阳光下愈显得黑不说,毛色里似乎还有花纹。
原来这是一只“乌狸子”,就是黑化的狸花猫。
田园猫里黑猫常见,但不是乌狸子就是玄猫,亦或玄狸子。
正儿八经的黑猫并不多见。
就在许灼目光被猫吸引的时候,几条狗从箱子里蹿出,追着猫过去了。
这些狗就撒欢着跑,没有叫。
先是冲过去三四只,接着又有狗从附近蹿出。
有一户人家养在门口铁链拴着的狼狗,看到之后也冲过去。
结果一冲就被铁链挂得站了起来。
眼见着其余狗追上了猫,急得狂吠几声。
可它是在太阳底下叫的。
叫着叫着耷拉舌头,回头看看,往阴头钻了。
可这事儿还没结束。
那两只猫前后抓住大老鼠后,就开始分撕。
紧接着被八九只狗包围。
这时,玄狸子不抢了,转头弓着身子,浑身炸毛看着狗子们一阵警告厉叫,同时哈着气,不断发出低吼。
然后,许灼就看到了有生以来最离谱的一幕。
足足十几只猫,从周围房子空隙,房屋屋顶,草丛里,人家屋子里,空水缸里头往外钻了出来。
黑猫,白猫,橘猫,雀猫。
奶牛猫,狸花猫,三花猫,玳瑁猫。
有方脸的,圆脸的,瓜子脸的还有尖嘴的。
甚至有一副丧彪长相的。
并且,还不断有猫从周围冒出,或者说是从不远处赶来。
然后,不满十只的狗,被小二十的猫从地面,巷子,后方,屋顶包围后,互相之间看了看,又朝后看了看,忽然摇头晃尾巴地朝前叫了几声。
那样子像是看到了主人或肉骨头了。
但面对的只有已经达到二十多只数量的猫,或黄或绿或蓝的冷冷眸子。
一阵过后,狗子们沉默了,转过身去,不紧不慢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一只猫忽然朝前狂奔了几下。
原本不紧不慢离开的狗子刹那间,马力全开,撒开腿朝前不要命狂奔。
“我嚓……哈哈哈哈……”
许灼看着这些夹尾巴从面前跑掉的狗,一阵笑。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转过身去看。
就见杜老太太抱着一只比他预想中大不少的深棕色木箱走了出来。
这箱子,宽四十二,长六十八,高二十六左右,是标准的二十四寸箱。
“进来看看吧。”
许灼得了邀请,应了声,这才走了进去查看起来。
箱子果然和木匠们说的一样,十分精致,就是年份好像太长了些。
所有边的棱线,都被打磨得无比圆润,甚至还包了贴。
这铁片因为时间太长的原因,完全发黑。
所有的角也打磨圆润不说,还抱着黄铜。
因为时间太长的缘故,黄铜暗沉老旧,脏兮兮的。
上面的纹理也看不清了。
包括箱子正面的黄铜穿锁和挂耳也是。
造型圆润工整,应该会很好看。
箱子的上下左右前后六个面,都有花纹。
最上面的花纹,也的确是并蒂缠枝莲,大概是呈了个囍字,正上面的这个图案根却是在正前面,雕刻的是莲藕和莲蓬。
雕工确实精湛。
那不是只把想要的图案雕刻出来,修整到极其精致细腻。
而是图案的设计者,本身就很有风格。
这并蒂缠枝莲可谓相当安宁,祥和,喜庆。
这箱子底部,确实是一个双喜字,还是名家字体的喜字。
不是一般的漂亮。
打开箱子看,里面空空如也,有股樟木味道。
不过里头也很干净,整洁,甚至光滑,只是用浅雕雕了石榴,葡萄,葫芦,乍看图案凸显,实则相对平整,只是雕工精湛,视觉冲击很强。
可让许灼真正心动的,还是这只箱子的厚度和材质。
箱板一指厚,料子是……黄花梨!
黄花梨有很多种,着名的海黄是一种,除此之外还有老挝花梨木,巴西草花梨,越南花梨木等等。
花梨木的木料单独看,可能觉得是棕色。
但是和其余的木料对比就会发现,这其实是黄色。
且花梨木的木质纹理,整体纵向顺直,但细看变化多端,自然流畅。
这只箱子的花梨木,还不是越南花梨木,是正宗海黄。
海南黄花梨,又分紫油梨和糠梨。
木料越大越容易糠,质量低油性低密度低。
这只箱子呈现深棕色,不仅是因为年份,还因为它本身是介于紫油梨和糠梨之间的上等料子——做家具这已是极品了。
一般紫油梨,基本上是做手串这种小件,好料子才多。
大的料子还好的,最常见的也就黑酸枝,大红酸枝了。
这是正宗的红木。
黄花梨流行于明清——这说法其实并不正确。
因为古人追求的颜色首先是大红,大红里的上品就是红得发紫。
所以,古人眼里传统的极品料子,其实是紫檀。
当然,紫檀也是个泛称,或者说是文学名。
学术名有许多,比如说鸟足紫檀,大果紫檀,小叶紫檀等。
紫檀里最出名的就是印度小叶紫檀。
许灼看了看这只箱子,说实话很想要,又很不想要。
想要是因为这真的是好东西。
光这一只的价值,估摸着快抵得上这次开河拆房所有出来的料了。
可这却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杜婆婆,这东西您想怎么卖?”
杜老太太拍了拍箱子道:“你先跟我说说,你买箱子干嘛。”
“我准备办喜酒了。”
“是那个许知青?”
“您都知道了?”
“我又没别的事,整天跟别人唠嗑,你的事听了不少。”
“坏事传千里……”
“呵呵,你继续说。”
“若谷同志的头发很长,我想专门弄个好箱子给她放。原来我想请木匠做一个,可木匠说时间不够,做不出。”
“怎么会,你这不就是要个结婚用的官箱嘛,要多久?”
“三天。”
“三天足够了,一天就能差不多了,你要要求低一点,不髹漆,上个木蜡油,找些好料子,那两天都足够,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你看,这是我和若谷同志画的,可能有点高。”
许灼把身上带着的图纸拿出来,递给杜老太太看。
杜老太太眯着眼睛,一点点看,看了小一会儿道。
“三天……村里这些木匠三十天都造不出,你这要求不是高,是离谱,去国营家具厂请有能力的老师傅,没十天也交不了差。”
“这……我不是木工,不知道这么难。”
“你这画很好,坏就坏在太好上面,想要雕刻到和画一样出彩,一般随便雕刻一下是根本做不到的……这个箱子你拿去吧。”
“您开个价吧,我不能白拿。”
“回头请我吃喜酒就成。”
“那不成,这箱子太贵重了,上面的风格都是清中期的,木料又是特别贵重的黄花梨,直接送我……我真要不起,这天大的便宜我您可不要也不会占。”
“嗯……”杜老太太仔细看了眼许灼,点点头:“你小伙子确实可以当村委会委员了,眼力见很强。这东西,你知道怎么来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