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苏诫不敢自负无敌,但遇上过高手无数,终究是活到了如今。
像这个极有可能就是东曦山庄庄主的,武功之高强的对手,他还是头一回碰上。
方才对付长明卫的人,是风光了一把不假,但那是因为自己是胜者,还端着宿屿的风姿,又是在对自己心怀倾慕的女子面前,多少展示一下俊美翩逸的一面。
一旦到了生死关头,他的大脑自动会帮他选择该做谁。
于是,望着形容玄乎其神的对手衣袂袅袅,云巾飘飘地朝自己欺近,他第一反应就是:
跑!!!
神思才上心头,他霍地掷出手里的刀,以分散对手一些注意力。
随即将身形一扭,脱兔一般“嗖”地一蹿三丈远。
红巾裹银发的男子见此,不紧不慢,盈盈一拂雪袍,轻飘飘飞着追了上去。
他足底离开虹桥一样的飘浮的落叶后,艳丽如火蝶的枫叶悠悠荡荡才飘落。
苏诫怕他又像刚出现时飞剑攻击,便不敢跑直路。
他使着轻功,脚下乘风,在不知多少里宽的枫树林间穿梭。
……
却说云渡被苏诫一把甩开,顿时就从被刀剑掀了顶的树林飞了出去。
靠着还不错的轻功,才得以安然飞回来。
落地之时,她感觉自己内伤又加重了两分,也不知公子怎么就相信她可以自保。
当时她全神贯注只顾盯着他模糊的样子看,心里想的也都是关于他的事。
直到被他拉着手腕甩出,他急切的一声“快躲开”随后才荡进耳朵。
是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全然没注意。
银发男子自出现到追着苏诫杀去,时间不过半盏茶。
他们是驾轻功追逐,速度与常人奔跑截然不同。
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偌大的林子里已经听不见什么动静了。
风雪越来越大,周遭都是簌簌沙沙的声音,云渡听声辨位受到限制。
她不知道公子在哪儿。
更不知道他正经历什么。
借着天光,云渡在事发地认真巡视。
顺着落叶往两边散开的一条小道,她很快发现了被剑劈开的那条深沟。
看着那恐怖的力量,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不是公子的招。
在附近看了看,不料竟见公子使用的棍刀直直插在剑壑延长位置上的一棵树干间。
她费好大力拔下来,站在原地看着此方战场,很快便想象出当时战况。
公子连武器都丢了,定是凶多吉少吧!
想及此,云渡陡然惶急,焦灼地在林子里寻找。
一刻时后。
半是驾风半是跑的云渡绕了大半个林子,来到红叶林中心的一泊小湖边。
抬眸望着苍茫飞雪,心急如焚。
叹了叹,欲将转身继续去寻,突然余光瞟见一抹青影穿过茫茫雪幕,从小湖的侧对面飞出,一掠而过她眼前。
那抹淡淡的青色腰身弓着,背在前,手脚随后,在小湖上空划出一道先直后弯的弧线。
那……是公子!!!
思不及视,她脑子里才想到那人是公子,即见他渐渐呈现坠落状,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闪了过去。
急不暇思,她拔腿就往人影落下的方向狂奔。
“嘭——”青影轰然掉落近岸水中。
紧接着,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以电掣星驰之速倏忽闪现,手里一把寒芒四溅的宽剑直刺落水之人而去。
云渡见状,将手里两把兵器遽然旋飞向敌人,随后“呼啦”一下腾跃起,朝公子所在疾行。
山河颠倒;星汉倒转;漫天玉屑逆旋而上……
心里一株无形的藤蔓迎着公子的气息延伸疯长,将他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为他抵御来自外界的一切伤害。
心有所向,云渡体内霍然暴涨起一股强大的潜能,每一个踏步都仿佛凝聚了星陨的速度,穹宇之下无垠浩瀚似乎都不足她一跨。
“住手——”银发人在空中悠悠一旋,轻松避开了云渡掷飞向他的兵器,他手中利剑就将扎入公子身上之际,云渡高声呼喊。
话起当即,她“扑通”一声跳进了水中,把双手刚抓住岸沿枯草往上爬的公子一抱抱住,用单薄的身躯在公子与寒兵之间筑起一道气势恢宏的堡垒。
她紧紧闭上眼睛,等待势必饮血的寒刃将自己刺穿,成就她这一场为爱冲锋的献身之举。
然而,她等了许久,身体并没有传来那种她以为的百骸俱碎的剧痛。
感觉有一阵风从头上拂过,云渡缓缓睁开眼睛,抬眸去看。
可见覆了薄薄一层雪的岸上一个白衣红巾的人背对着她长身玉立。
他右手握着柄赤色的剑,左手负于腰后,同时具备了翩翩君子与横扫江湖的不凡气度。
此地无风,他的头巾和衣袂却能在飞雪中猎猎飘荡,强悍气场不言而喻。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家公子?”云渡望着他背影,问道。
银发人闻言,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阴影下一双幽凉的眼眸闪动不思议的光泽。
见他缄口,云渡又问:“你可是东曦山庄的庄主?看你打扮和传闻里的如此相似。”
她话音有些自弱姿态的和婉,有些许不易察的激动。
本来见此人要杀公子,她是要对他态度凶恶的。
哪怕会惹怒他,被他杀死。
可待看见了他的装扮,猜出了他的身份后,她自觉不应该太敌意——因为东曦山庄可能与她阿弟有交集,她还望他们能提供线索,是以不好得罪。
银发人闻问,仍旧不接茬。
“那个,尊驾……”
“哗——”
云渡想说可不可以请他一叙,什么时候都行,她想问他点事。
然而他却忽而身形一动,一跃飘上积雪的红枫之上,倏然消失了。
云渡心里蓦然有些空落落。
感觉胸口震动几下不属于她的咳嗽,云渡凝视树林上空失神久久的视线急急才收回。
“公子!”云渡松开拥抱,拖着湿漉漉的衣袍从男子身上下来。
他爬上岸时呈面朝下姿势,许是感觉到杀意至,他在生死时刻转过身相看,不料却被她飞身出现,将他头脸都裹进了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上了岸,云渡立马扣住公子两腋将他拉上岸。
他伤得不轻,气息急促虚弱。
全身衣服湿透,一头青丝又湿又乱,散在地上像一把杂乱的水草。
这大雪的天,不赶紧取暖怕是会冻死。
来不及细看他,问他状况,云渡急忙扶上死沉一个大男人往树林下去。
将公子放靠在树下,问:“公子伤势怎样,可还能撑得住?”
苏诫闷咳了几声,沙哑道:“还死不了。”
“你冷不冷?”问了这话,云渡觉得自己真够傻。
苏诫还是点了点头:“嗯。”
云渡讪讪:“那……你等着,我生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