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萱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社会新闻,一头熊误闯村庄,被赶来的猎人一枪打死。
她是熊,顾承德就是那个猎人。
他从来没有和她好好谈谈的打算,什么父女,在他心底,顾如萱弱如蝼蚁。
麻醉枪下来那一刻,她心死得透透的,恶毒的是,这是局部麻醉。
顾如萱眼睁睁地看着顾承德的人抱起程湛,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她都不用转头,就知道徐言澈是个不中用的,他不敢拦。
顾如萱索性破罐子破摔,“麻醉有什么用?有本事弄死我。”
“萱萱!”丈夫紧随而至,单枪匹马冲上来挡在她身前,冷然地盯着对面,“爸,她是您亲生女儿,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顾承德把程湛从保镖手里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交给身后的人,闭了闭眼,“送过去吧。”
待程湛彻底离开,他又点了根烟,“小林,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要随便多嘴。”
轻描淡写,每一个字都在顾如萱的雷点上踩。
她后知后觉大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悲怮中逐渐清醒,“你之前同意我招婿,等的就是今天,因为他没有家世背景,你想什么时候收拾我们就什么时候动手,那些说怕我联姻,嫁出去受苦都是屁话!”
“老顾,这么多年,你一定忍得很辛苦吧?”顾如萱冷嘲。
顾承德在烟雾中,淡定如钟,“萱萱,你现在情绪不稳定,爸爸不跟你计较。”
这么混乱的时候,他竟然还能坐得住,顾如萱终于明白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在外人看来,谁会觉得一个万事不计较的人才是最无理的那个。
她刚要动手,有人已经上前把顾如萱夫妻二人双双围住。
顾如萱再大的脾气也无处可发,顾承德吩咐保镖,“大小姐身体不好,送去旗下的私人医院好好照顾。”
徐言澈心跌到了谷底。
他以为的结盟,没想到被顾如萱间接给害了,连在顾承德那装了这么久的人设也崩了。
她都抓去软禁了,他还有好果子吃吗?
徐言澈第一次生出无措,强装镇定,“爸,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孩的身份,一切都是大姐叫我做的,我工作在她手下,实在不敢不听。”
他推得有理有据。
顾承德却在烟雾中笑,徐徐道:“这个小孩能有什么身份?你姐姐不清醒,你也精神出问题了?”
徐言澈哽了一下。
“好了,她不成器,以后公司还要你多操心,回去吧。”顾承德临走前拍了拍他肩。
来去匆匆,仓库很快只剩他一人。
徐言澈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留下满手心的汗。
离这一公里的车内,画面定格在密布繁杂的掌纹中。
沈清欢从监控中回过神来,“顾承德这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傅闻洲视线从前方收回,没有急着让人去救,而是吩咐副驾上的技术部骨干,把派出去的纳米相机召回。
这是傅氏去年的产品,年底已经被军工企业征用了。
外表是异形虫的模样,实则是一枚监控,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
“叩叩——”车窗被人敲了敲。
傅闻洲降下,气场强势,“找到了吗?”
为首的警察笑了笑,“程小同学安然无恙,您放心。”
傅闻洲无动于衷,“原因?”
“绑架,您知道的,这种事对于富豪家的孩子家常便饭,我们接类似的案子几百起了,歹徒已经捉拿问审,核实查证后局里会通知您的。”
那边也被顾承德收买了。
傅闻洲神色忽然平和,让阿朗接了过来。
从头到尾,他脾气好得不像话。
只有握着沈清欢的那只手微微收紧。
她手很暖,牵着笼入自己口袋。
程湛送回去时还晕着,曲蓉流了很多泪,哭到几乎虚脱。
“小洲,蓉姨谢谢你,你外公……老爷子和程怀章亲情淡薄,要不是你出手,我不敢想阿湛还能不能回来。”
曲蓉贴着程湛的脸,摸了又摸,失而复得。
“蓉姨,和我说这种话,见外了。”傅闻洲淡笑。
沈清欢上前揽她肩,“就是,您不是说他爱吃您做的菜嘛,没有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她笑容天真,“那就两顿。”
曲蓉抹了抹眼角,“行,家里有菜,蓉姨给你们做。”
两人没拒绝。
傅闻洲又叫了相熟的医生过来,医生检查完程湛的身体,“小孩脾胃弱,血检出来只有一点安定剂,这边不建议洗胃,睡一觉就行了。”
程湛没心没肺地躺在沙发上,室内的暖气把小孩两颊熏得发红,像是打多了的腮红,可爱又滑稽。
厨房不断有菜香飘出,曲蓉没让保姆过手,从洗到切,全部自己包办。
她动作利落,不一会就备齐了六菜一汤。
最后一道上来时,辛香扑鼻。
沈清欢盯着盘子,曲蓉笑了笑,“没见过吧?”
“猪血吗?”黑乎乎的,又很细碎,她吃内脏不多,犹豫着问。
曲蓉给两人夹菜,“是血鸭。”
“湘城的名菜。”傅闻洲放入口中,晦暗隐在墨眸中,转瞬即逝,“羊城不吃辣,这道菜倒是难得。”
“阿湛吃。”她表情毫无波澜,提起儿子,话不觉多了起来,“你不知道,他还能吃火鸡面呢,我看着都感觉烧喉咙。”
无人在意的角落,沈清欢恍然记起顾如萱。
食膳堂开业后,她来尝过一次,后面嫌不够味,舀了桌上好几勺辣椒。
“我爸爸是湘城人,我味觉里就带着爱吃重口的基因。”
顾承德来自湘城,曲蓉又做的一手湘城名菜。
真相在抽丝剥茧中越来越近。
吃完饭,曲蓉要留两人在家休息,傅闻洲婉拒了。
二人下地库开车,到了一处临时停车区,沈清欢忽然扶住方向盘,“先不回去。”
“没吃饱?”傅闻洲拿手机要订她爱吃的餐厅,“临时去上菜慢,带你去吃日料。”
“傅闻洲,不开心可以不用装的。”沈清欢忽然脱口,拍了拍胸膛,“来,借你靠靠。”
傅闻洲扫了那处一眼,遗憾道:“我现在没力气,服务差,可能满足不了你。”
沈清欢:“?”
“你在搞什么危险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