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刺答让人拿来了食物和水。
贺从龙是他的奴隶不假,但却是靺鞨王度地稽重点关照的奴隶。
度地稽还准备用他换取等量的金子呢,可不敢给他饿死了。
他甚至解开了贺从龙身上的束缚,毕竟此处是靺鞨营地,完全不怕贺从龙逃跑。
黑水靺鞨的食物很低质,就是两块冻得干硬的肉干,一个不知道什么粮食磨成粉,搓出来的团子。
贺从龙没嫌弃,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听见他咀嚼的声音,其他奴隶忍不住看了过来。
完颜则是蹲在地上,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贺从龙,咽了咽口水:“好吃吗?”
贺从龙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完颜没讨到食物,也不生气,蹲在地上看贺从龙吃得起劲。
贺从龙将食物吃了个干净,半靠在营帐边,开始闭目养神。
身上的伤势隐隐作痛,贺从龙不知道会不会感染,但如今这种情况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了。
吃了东西,先恢复体力再说。
迷迷糊糊中,贺从龙睡了过去。
虽然身处敌营,但他睡得还算安稳,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转头看去,完颜依然守在他身旁,看到他醒来还讨好地笑了笑。
贺从龙愣了愣,嘴角微微上扬。
这小子还挺懂事的。
他慢慢站起身,感觉身体的机能恢复了大概六成,身上也没有发烫。
运气不错,伤口暂时没有感染的迹象。
“小子,你过来。”贺从龙向他招了招手,“我问你,你们平日除了在这待着,还要做些什么?”
完颜如实道:“还要干活,喂马、砍柴、搬东西之类的。”
“干活的时候,移刺答回跟着来吗?”
完颜面露畏惧之色:“你是说主人吗,他是靺鞨王的搏衣阿哈,当然不用干杂活。”
贺从龙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要等到操练的时候。”完颜回道。
贺从龙继续问道:“靺鞨军队几日一操?”
完颜道:“打仗的时候要活动身体,遛马,所以是三日一操。”
贺从龙又问道:“下次操练在哪天?”
完颜掰着手指头想了想:“应该是今日下午。”
贺从龙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全部信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这完颜也是越来越顺眼。
他想起自己还未加入盐帮,在街头厮混的时候,和这孩子一模一样。
想尽办法接近那些大人物,不惜余力地往上爬,只为了摆脱现状。
“你想不想跟着我做事?”贺从龙突然问道。
完颜错愕了一下,随即面露喜色:“你要收我做搏衣阿哈吗?”
贺从龙摇了摇头:“我们奉人不收奴隶......罢了,你就当是如此吧。”
“我愿意的。”完颜连连点头,“但主......移刺答他不会同意。”
“无妨。”贺从龙咧了咧嘴,“他很快就管不了这些了。”
。。。。。。
奉军大营。
得知黑水靺鞨来袭的消息后,李彻便灭了让军队修整的打算,并调整了战略。
全军立刻动身,和霍端孝汇合后,马不停蹄赶往柳京。
一路上遇见了小城小寨,直接先用大炮轰他娘,随后全军一个冲锋就能拿下。
就这么一路平推,短短三天时间便杀到了柳京城下。
此刻的柳京城,朝堂上已是乱作一团。
高丽王惊慌失措,连忙召集百官商议对策。
“奉军八万大军,连下我国数城,此刻已直逼柳京而来。”
高丽王摁着龙椅,声音颤抖:“诸卿,这可如何是好啊?”
众臣七嘴八舌,接连出策:
“陛下,柳京城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不如丢城南下避祸,待良机卷土重来。”
“此言差矣,朴逆在南方聚兵十万,枕戈以待,此时南下岂不是自投罗网?”
“朴家虽有反意,但毕竟也是高丽人,投他总比投奉国好!”
“此言大谬!陛下投朴贼或可保一时性命无忧,然奉军势大,只得了柳京城又岂会罢休?若再出兵南下,占据高丽全国,陛下岂不是要二次受辱?”
“汝才是误国之言!那奉王不过拥兵十五万,后方又有契丹、靺鞨牵制,如何敢深入我高丽国南境?”
台下众臣吵得不可开交,但争论的内容都是降奉和南下,竟无一人敢于和奉军决一死战。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武将们,也都缩头不言。
高丽王将百官各态看在眼中,心中一片悲凉。
大臣们能降奉、降朴,那是因为他们有退路。
无论是奉王还是朴家夺得高丽,都需要人来治理,自然不会将大臣们赶尽杀绝。
而自己是高丽的王,一个国家不需要两个王者,若是就这么投降,自己即便不被斩杀,也会被软禁终生。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闭嘴!汝等贪生怕死的腐儒,也该妄议军国大事?!”
众人回头看去,却见高丽丞相文载尹穿着一身麻衣,昂首挺胸从殿外走来。
“文相。”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高丽王看到文载尹的瞬间,顿时眼睛一亮,仿佛有了主心骨。
“文卿,我......”高丽王面露羞愧之色。
“陛下不必再说,此乃高丽危急存亡之时,之前之事不必再提。”
文载尹正色道:“如今柳京尚有精兵三万,民众二十万,尚有一战之力,岂能早早言降?”
一名大臣面露难色:“可是,那奉军有天降雷电的神器。”
火炮之威,在高丽朝堂早就传遍了。
加上高丽军屡战屡败,高丽文武对这种新型火器的惧怕越来越深,甚至到了谈之色变的程度。
“那又如何,我等未尝一战,便要废高丽百年基业吗?”
文载尹喝退那大臣,转身面对高丽王,躬身拜下;
“陛下明鉴,我高丽国在名义上还是大庆的藩属国,他奉王也是大庆的藩王,在法理上同级。”
“藩国之见可互相征伐,但断无灭国之理,若奉王一意孤行,大庆皇帝岂能容他?”
“臣愿出使奉营,面见那奉王,陈明利害,若是能劝得他退兵而去,便可让柳京免遭大难。”
“只是......奉军势如破竹,优势不在我,若要言和怕是要割让些土地。”
高丽王闻言,顿时大喜:“那奉王若是真愿就此罢兵言和,便是付出再多代价,本王也允得。”
“既如此,臣这就去。”
文载尹当即换上官服,带上十几名侍从,出城而去。
还未等靠近奉军,便被几名斥候发现,捉了过去。
听到文载尹自报家门,奉军斥候也没为难他,而是带着他进入奉营。
李彻正在中军大营看着物资清单,帐外突然响起亲卫的通报:“殿下,斥候伍长马忠求见。”
“哦?”李彻抬起头,“何事?”
“他外出巡逻时,抓了十几个高丽人,自称是高丽使节。”
李彻闻言,面露一丝玩味的微笑。
马忠这小子,还真他娘的是神捕将军啊?
至于高丽使节,李彻压根没当做一回事,用屁股都能想出来他们是来求和的。
“宣。”
“喏!”
马忠带着几个斥候,押着文载尹走进营帐。
文载尹整了整衣冠,正色向帐中看去,还未等看清李彻的面容,顿时心中一紧。
却见两只吊睛猛虎爬在地面上,正无聊地冲着自己打哈欠。
看到那张开的血盆大口,文载尹丝毫不怀疑它们能一口咬掉自己的脑袋。
身后的随从顿时吓得双腿颤抖,有的甚至裤子上多了一片水渍。
李彻抽了抽鼻子,看了过去,嫌弃道:“赢布。”
“属下在。”背着宝剑的赢布从一旁闪出。
“把尿裤子的孬种给本王拖出去,莫要污了空气。”
“喏!”
赢布走了过去,一把拽起一个高丽人,像是拎小鸡崽子一样拎出了营帐。
文载尹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阻止。
李彻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来者何人啊?”
“外臣,高丽国相文载尹,参见大庆奉王。”
“国相?”李彻诧异地抬起了头,“竟派一国之相出使,看来李洧佑是真急了?”
李洧佑是高丽王的名字。
文载尹听到李彻的话,不卑不亢道:“奉王与我王皆是大庆藩王,怎可直呼其名,这有失体统。”
“无妨。”李彻咧了咧嘴,“李洧佑他很快就管不了这些了。”
人都要死了,还能管名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