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元戳着千层底,听到周昭的声音,简直像是听闻仙乐,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将手中的针线一放,直接冲了出来。
因为跑得太急,脚还提到了一个装卷卷宗的木头箱子,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不过陈季元丝毫没有在意,他单脚跳了跳,扶着门口跳到了周昭跟前。
“昭姐,你叫我?”
周昭点了点头,引着陈季元往外走,“你怎么不看卷宗?在桌案前穿针引线?又被许晋欺负了?”
陈季元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什么,之前我忤逆了他,他在那里摆前辈的谱儿呢!我都习惯了,昭姐你不用为我出头同许晋对着干,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我没事,就当是修身养性了。”
周昭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陈季元。
说实在的,她对陈季元的印象只有菜、话多同怂。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孩子这么怂。
“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说过,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哪条律法规定了,习惯就是完全正确的人?凶手杀人杀习惯了,我们可能说他无罪?”
周昭说到这里就打住了,每一个人要走的道路不一样。
大部分的人,都像是陈季元一样,挨过苦哈哈的新人期,然后新媳妇儿熬成婆,最后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我想要你帮忙传一个消息出去。”
陈季元大眼睛扑闪了一下,他本就是机敏之人,要不然也进不来廷尉寺做官,“昭姐的意思是,想要我将一件事传得人尽皆知,这一点我可以。廷尉寺每日都有很多看热闹的阿爷阿婆们来。
他们平日里吃家中晚辈供奉,带着孙儿无事闲逛,都会来这里听大人断案,听许多奇闻异事了然后回去东家说西家说。
不是我陈季元吹嘘,他们最喜欢的人是邬青衫邬文书,第二喜欢的人就是我了!”
周昭瞧见面前少年郎脸上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还有因为激动而红扑扑的小脸,再想着他年纪轻轻就入了廷尉做官,见人三分笑的样子,可不正是阿爷阿婆的梦中情孙。
“邬青衫,那又是为何?”
陈季元嘿嘿一笑,露出了两个好看的小酒窝,“邬文书知道去哪里求神最灵验,且每次说故事都添油加醋惊心动魄的,阿爷阿婆们可爱听了!”
周昭嘴角一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去廷尉寺库房之中,查一个四年前的卷宗,那卷宗名叫做人头戏。将案子的内容透露出来,并说那人头戏最近又出现了,所有拿着人头木雕走出来的人,都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如今已经死了七人了。”
陈季元一愣,瞬间产生了联想。
他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昭姐是说,那被猪吃掉的七个人,是因为同一个旧案才被杀死的?”
周昭没有同他解释,“你看过卷宗,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切记立即去办,越快越好,不要再有第八名受害人了。”
之前她便想要这样办了,只是先前要用此案“引蛇出洞”,为了揪出北军里的内鬼,让他误以为是他那些单线联络,互相并不认识的某一个兄弟在练习杀人,惹出了祸端。
现在内鬼已经揪出来了,那么便可以立即着手办此案了。
“我们要找出七名死者的身份很难,并且那不是一日之功,再这般下去,会有更多受害者,所以必须另辟蹊径。”
人都碎成骨头渣了,又没有任何一个亲属前来报失踪。
且猪圈有人被杀了的消息已经传开,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认尸。
他们要通过那些物品找到人,简直是犹如大海之中捞针。
陈季元郑重地冲着周昭拱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保证一个时辰之内就传遍长安。”
便是信鸽同狼烟,都不及大爷大娘的嘴快!
这一点,陈季元深有体会。
因为他若是老了,就是嘴最快的大爷。
周昭冲着陈季元笑了笑,“待案子了结了,我请你去吃天香阁。”
陈季元眼睛一亮,亦是冲着周昭笑了起来,“我不想吃天香阁,若是可以的话,昭姐你可以借给我一些书吗?”
周家乃是廷尉世家,周昭家中藏书比廷尉寺都齐全,且上面会有法家扛鼎之人的批注,这东西在他们这些人心中,简直就是圣经。
周昭一愣,点了点头,“自是可以,明日我先给你带上一卷来。”
明日周晚便要大婚离开长安,她是一定会回周家的。
陈季元大喜过望,他冲着周昭拱手鞠躬,一蹦一跳的朝着卷宗库冲去,光是看他的背影,都能看出喜欢与欢喜来。
周昭瞧着,心情也不由得好了几分。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滥好人!陈季元资质很一般,就算让他寒窗苦读三十年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
周昭一听这嘲讽的调调,就知道身后站着的是闵藏枝。
“冲着一个向学之人冷嘲热讽,不算君子所为吧?这大启朝的律法,不正是千万个陈季元在守护着吗?他们才是中流砥柱。只会出风头的闵文书,自是不会明白的。”
闵藏枝冷哼了一声,摇了摇手中的羽毛扇子。
“胡姬的身份查到了,她的名字叫做燕姬,是天香楼一位跳胡旋舞的姑娘。那楼中一共养了九位舞姬,除了头牌香蓉之外,其余八人皆是同住一室。
我找到了三位证人,都表明曾经瞧见过燕姬的脖子上挂过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个人头雕像。”
闵藏枝说着,好奇的问道,“我还没有告诉你,就让陈季元将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传出去,就不怕自己闹了个乌龙,只有孙秧是特例?”
周昭摇了摇头,“孙秧的脖子上挂了人头,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的确是还有过一桩杀人案,有些人为了活命而合手杀死了一个人。他们来不是求廷尉寺保护,而是投案自首。”
她走不到山跟前,就让山走到她跟前。
“现在你证实了我们之前猜测,两个案子确实是同一个案子,杀死一人逃出生天并非是结束,而是杀戮的开始。那些人听了陈季元提出来的消息,不会坐得住的,毕竟谁都怕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