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钟上烙印日月星辰,山河大地,飞鸟鱼虫,仙禽神兽,更有诸神的祈祷画面,无比虔诚。
大钟下口部长着九块形态各异的突起,其中八块有似神凰、真龙、麒麟,更有像谪仙、神祗、帝王,八块突起的形态栩栩如生,似要飞走,令大钟显得更加神秘与古老,庄严而浩渺。
但这九个突起中,唯有一个长得圆圆整整,普普通通,没有一点非凡之处,立身于大钟上,甚至显得有些突兀,给人坐错位置的感觉。
蚁升双眼贼溜溜打量大钟,但是心里疑惑,没看出这口钟的不凡之处,心里嘀咕,这样一口大钟到底怎么会在这位疑是神帝的人手中?好像没什么用啊。
“师父,”蚁升十分自来熟地叫上了,没半点不适应,道:“师父,您拿这口钟干嘛?”
那男子没生反感,只随口道出天机,说了句:“你叫我师父,不合适。”随后好像没注意到有蚁升的存在似的,伸手摘下青铜大钟下面长着的一块突起,正是那块无比平凡而圆整的青铜块。
这青铜大钟质朴厚重,给人浑厚的沉重感,无比坚固,但那男子伸手摘下其上的一块突起,竟和摘葡萄没什么两样,令蚁升目瞪口呆。
那男子将那块平凡而圆整青铜块送给蚁升,蚁升托说礼物太重,不敢受。但其实蚁升是想要一块栩栩如生的青铜块,比如形似麒麟那块。他觉得这块太过平凡了。
但就在蚁升接过青铜块的瞬间,刚才响起远古钟声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仿佛有诸魔蛰伏,开始骚乱。
晴空万里的天边顷刻间黑沉沉的威压滚滚而至,仿佛欲碾碎诸天,令蚁升浑身颤抖,竟然不敢移动分毫。
蚁升发现,这股强烈而黑暗的力量,每一缕威压,竟比山洞中那绯红石台散发的威压还要强上一些。他不自禁转头看向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看向远方,目光冷冽,轻喝一声:“镇!”
这时,青铜大钟轻轻颤动,悠远古老的钟声激荡而出,只过得片刻,那阵黑沉沉的威压就被压下。
有诸魔啸声传来,惊悚慑人:“空灵老儿,五千年啦,你死不休的,五百年前唯剩一缕神识也要在此做浪,今日此举,你敢将此钟化整,看他日何能镇住我等!”
那声音恰如鬼哭神嚎,蚁升头皮发麻,灵魂不寒而栗,但见这大钟轻轻振荡就将那骚动压下,蚁升再次看向青铜钟的心思就不一样了,手里的圆整而平凡的青铜块此刻仿若有万钧重量。
良久,天边一如既往的蓝,白云悠悠,微风拂面,仿佛刚才的骚动只是一个梦幻,在这青草翠绿的山上,一切还是那么美好,仿若仙界。
蚁升待要问什么,高大男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蚁升只得作罢,但还是厚脸皮叫道:“师父……老神仙,那您把它送我了,这口青铜大钟便不完整了,我感觉罪过……”
其实内心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宝贝,但看青铜大钟镇住诸魔的场景,虽然只是一个碎块,蚁升自然也知道这件礼物的厚重,心底已经开心得不行。
那男子平静地道:“此物会成长,你认真对待。”
他的声音隐约饱含寂寥、无奈、空灵而萧索。
蚁升认真拜了三拜,十分虔诚,口里直呼师父长师父短,男子一一避过。
当蚁升抬起头来,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只有一片祥和的日光,以及娇艳欲滴的青草、滋润心灵的和风,那男子和青铜大钟好似不曾出现过。
蚁升站起身大声喊道:“师父!老神仙!你去哪儿啦……”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和宛转空灵的回音。
置身这片天地中,蚁升感到心灵无比宁静祥和,就算在此睡上千年,忘记母后的狠心,蚁升也会满意而安然地接受。
蚁升继续躺在草地上,默默回想刚才获得的九个字,又拿起手里圆整的青铜块,认真研究起来。
但是良久,蚁升还是一无所获。
九个字他一个也不认得,从来没见过,环绕在道印上,每个字的一笔一划宛如一条条游龙,字体上神芒流转,光华隐现,显得庄严而神圣。
圆整的青铜块有盘子大小,手掌的厚度,平凡无奇,甚至没有一点生辉的的地方,蚁升左看右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老大,老大……”
“主人……”
“汪……”
不知什么地方,竟似有人在呼唤自己。蚁升睡眼朦胧,十分困乏,睁开眼时只见青草娇艳欲滴,正好腹中饥饿,张嘴咬上一口,只觉好香,吧唧吧唧嚼个不停,吃了半饱。
片刻后,满地青草竟被他扒拉着吃了一片,翻过身又睡去了。
这青草一株生三叶,半尺来长,青翠碧绿,霞光缭绕,芬芳弥漫,迎风摇曳,好似精灵。
蚁升不知,被他咬去的株茎上竟流出仙汁玉液,闻之舒坦,欲举霞飞升,飘飘欲仙。
蚁升躺在上面睡着了。
睡梦中只觉浑身骨骼噼啪响个不停,肌肤皲裂,好似正经受天地精华的洗礼,开始蜕皮换骨,新生的肌肉骨骼中,一道道模糊的法则碎片烙印进机体每一寸,身躯正在自然地发生蜕变,好似快要举霞飞升。
蚁升感到浑身机体疼痛难忍,不自觉拔起青草又往嘴里塞,疼痛稍微缓解。
“铮!……”
忽然,蚁升感到自己梵海处发出一声声金属丝线崩断的声音,好像某种束缚自己梵海的东西正被挣破,他感觉自己零阶梵权的梵海正在缓慢扩张。
“轰隆!”
突然,晴空万里的天空劫云堆积,天降闪电,噼里啪啦全打在蚁升身上。
与此同时。
在山洞绯红石台上熟睡的蚁升浑身激灵,但是像梦魇一般无法挣动,直到三十六道雷电击穿山体,劈得蚁升浑身焦黑,骨骼噼啪作响,径直昏死过去。
那绯红石台上,蚁升周身蜕下一层层黑皮,此刻早被雷电击成齑粉。
山洞里,炸雷连连,早将灰猫众人吓得飞奔下山崖。
“什么情况,老大睡个觉竟然就突破了?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渡劫?!”大灰猫满脸惊异,嘴里骂骂咧咧,“喵的,普天下也只有这小子了,睡个觉也能突破!……要渡劫也不早说,差点连累本皇!”
梦境中的山上,虽刚遭雷劈,但蚁升心态却十分平和,看见满地青草灵气氤氲,娇嫩欲滴,忍不住又吃起来,扒拉了一大片,直吃得肚子圆滚。
他感觉脑袋昏沉,浑浑噩噩,以为这是一个梦境,又哪里知道,其实他的灵魂和肉体早已分离,天各一方。但因为吃了诸多青草而破境,引发雷劫,肉身和灵魂自然难免灾厄。
“这里该不会是天庭吧?怎么连青草也这么仙艳!”蚁升嘴里塞着一把青草,咕哝道,“好吃,吃下去就不怕雷劈了,我多吃点!”
过了半个时辰,确认安全无误后,非猫等人再次爬上半山腰,来到山洞门口。
“这老大是做了什么美梦,怎么笑得这样没品!”大灰猫叨咕道,此时绯红石台上的蚁升正叨咕着“好吃,好吃”。
雪炎见主人没有大碍,也轻笑起来。
“老大,老大……该起床啦!”
“嗯?谁在叫我?”蚁升吃草正吃得不亦乐乎,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但是侧耳倾听,又是一片宁静。
“这里的青草这么鲜美,我得带回一些给雪炎他们吃。”蚁升咕唧道,吃草吃得直打饱嗝,伸手就拔了两把青草抱在怀里。
还待要采,忽闻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凡事皆有度,不可贪心。”
蚁升回头一看,高大的银发男子正站在自己身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被人发现自己吃草,蚁升有些发窘,但见是识银发男子,蚁升大喜,叫道:“啊。师父,老神仙,您来啦,我还以为在做梦,梦见好多好吃的。”
银发男子微笑不语,伸手抚摸蚁升头顶。
抚摸三下,轻声说道:“待到时机成熟,你会记起这一切。”
语罢,蚁升再看时,哪有银发男子的身影,四处喊了一嗓子,只得作罢,怀抱两把青草和青铜块,仰面躺着,眼眸子骨碌碌转,不知思索些什么。
貌似刚才银发神仙三次抚顶间跟他讲了一个故事,但具体是什么故事,蚁升苦苦思索,却全然不记得。
不多时,忽觉腹中空空,欲待吃草,然而这时,伴随着一声轻叹,天空中响起一句禅唱:
“缘起缘灭缘似空,一朝梦醒飘渺中。”
这道禅唱响起,如古钟幽鸣,空灵飘渺,清灵之音不绝于耳。
蚁升浑身一颤,轰然睁开眼睛,一看,自己仍躺在洞内石台上。
“原来是南柯一梦啊……”蚁升不无失望地道,自石台上坐起,一看,手里竟拿着一块青铜,圆圆整整,平凡无奇,一道断口仍然崭新;内视道印,九个字神芒流转,萦绕道印。
蚁升大喜,嘿嘿笑个不停,又发现怀里仍抱着两把青草,嘴里残余的青草气息仍能证明刚才并非梦境。
蚁升打了个隔,跳下石台,怀里抱着神秘青铜块,以及两把青草。往外走时,发现此处并没有刚进来时寸步难行,凌冽的威压消减了不少。
蚁升滴溜溜跑出洞外,恨不得立刻跟众人分享自己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