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兄长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羊角辫小姑娘不明所以,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
还是林十二给她解围。
“小姑娘,别去看那个和尚的书,没意思,”林十二拿出一本山水游记递给她,“这个给你看!”
小姑娘见那本书崭新的样子,连忙把小手在衣摆上蹭了蹭,这才接过。
林十二语气有些得意:“这本书是我写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真的?”小姑娘的双眼倏地一亮,眼巴巴地看着林十二。
“当然。”林十二大方地把书递给她。
小姑娘兴奋地摸索着书面的封皮,爱不释手。
苏展风突然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翠……不对不对,我叫张乔穗。”
“张乔穗?”苏展风挑了挑眉,“听上去不像是农户女儿的名字。”
“这是我先生给我起的……我的本名叫张翠花,先生说与我的命格不符,便给我起了个别名,叫张乔穗。”
“原来是这样……”苏展风点点头,“那你认字也是先生教你的咯?”
“嗯!”张乔穗点点头,“先生在我们村里待了半年,教我们村里的小孩儿识字,之后给每个人留了本书就离开了。”
“难怪了……”
苏展风之所以有此疑惑,是因为他注意到村子里是没有私塾的。
不过这也很正常,野村本就偏僻,也没有富裕到可以从十几里外的县城请一个教书先生来,自然就没有私塾。
对于这些农户来说,大字不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他才好奇,张乔穗是怎么学会认字的。
原来是有位教书育人的山水郎啊……
苏展风笑着指了指林十二:“你运气不错,这个哥哥和你先生一样,也是个读书人。”
“你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或是不认识的字,都可以问他!”
“太好了!”小乔穗脸色一喜。
林十二则是一脸无奈:“苏兄你真会借花献佛啊……”
一旁的留尘开玩笑道:“二哥,你之前不是和我吹嘘,说自己擅长对付小妞吗?”
“我是擅长对方小妞,但也不是这么小的……她有十岁吗?”
“我今年十一啦!”小乔穗一本正经地回道,“只不过长得矮了一点!”
“行吧行吧……”林十二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孩儿的羊角辫,“来,念书念书!”
这位桀骜不驯的公子哥总算有了点儒生的样子,开始一字一句地给小姑娘解读书中的内容。
小姑娘也听得专注,显然十分重视这次来之不易的讲课。
时间一晃来到中午,张老汉也放牛回来了。
就在两个老人准备午饭的时候,院子里又进来一个壮年男子。
男子面容朴实,不苟言笑,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看上去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皱眉一样,是个苦力气的面相。
男子沉默寡言,连客套都不会,直言道:“翠花,还有三位客人,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来吃吧。”
“好……”张乔穗恋恋不舍地把书本抱在怀里,招呼三人进屋吃饭。
农家的饭菜很一般,就是加了一点猪油的青菜和鸡蛋,主食是面糊糊。
因为家里多了三个客人,张老汉还特意去村边的河里弄了条鱼来改善伙食。
苏展风三人身为修士不需要吃饭,不过为了隐藏身份,他们还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吃完饭后,张乔穗就被父亲叫到房间里,张老太也开始忙碌起来,不断往房间里拿东西。
苏展风有些好奇,便问张老汉他们在忙什么。
张老汉有些得意道:“这次祭河婆,我们家翠花是童生,自然要好好打扮打扮。”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所谓“童生”,就是祭祀时候负责扮演童男童女的小孩。
民间很多祭祀活动都有童生,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菩萨座下的善财童子了。
一般来说,能被选做童生的小孩会被认为是有福气,沾上仙缘,所以家里自然也比较重视。
既然他们在忙着准备下午的祭祀,他们作为外人,自然也不好待在这,怕犯了忌讳,于是便去村子里随意逛了逛。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不少村民都端着碗坐在门口,一边吃饭一边和邻居聊天。
“二虎他娘,你们家这次打算许什么愿啊?”
“我没什么好想的,能把这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就好。”
“这又怀上了?恭喜恭喜啊!话说这都第几胎了?”
“有啥喜的啊……这都第四胎了!”
“哎呦,那你可辛苦啦!”
“谁说不是呢!咱也想过了,明年就让我们当家的讨个小老婆,让她替我生。”
“哈哈哈,二虎听见没,你家明年要多个小娘了!”
三人边听边走,一路上类似的对话时常有发生,大多都是讨论今天的祭祀。
村民们一个个都眉开眼笑,好像过年一样。
“这河婆有这么灵吗……”留尘轻声嘟囔道,“听着跟神仙似的。”
确实,在这些村民嘴里,河婆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只要祭祀的时候诚心祷告,就能满足一切愿望。
就来大音寺的香客都没他们这般虔诚,而且一整个村子都是这样,实在有些罕见。
等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苏展风皱了皱眉,微微沉声道:“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林十二和留尘面面相觑。
他们走了一路,也察觉出这个村子似乎有些蹊跷,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具体奇怪在哪。
苏展风一语道破:“你们没有注意到,这个村子里的小孩很少吗?”
听苏展风这么一说,两人这才醒悟过来,瞪大眼睛:“对啊!刚刚在村里看见的都是大人,几乎没看见过几个孩子!”
如果说对河婆的虔诚还能解释是因为愚昧,但孩子呢?
普通人都把传宗接代当做人生的头等大事,尤其是像这种村子,一个男丁就是一个劳动力,孩子应该生得满村跑才对。
怎么全村都见不到几个孩子?
可偏偏在村民口中,他们似乎对生孩子又有种特殊的热爱,这种热爱甚至有点畸形,就好像……
苏展风的脑海中冒出一身渗人的比喻:“就好像是在种庄稼一样……”
“生孩子等于种庄稼……生的孩子越多,庄稼的收成就越好……”
听到这话,林十二和留尘面色惊骇,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