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笑笑说:“梭子爷,你嫑急!咱今年家家种的蓖麻又不是很多,而且如今天冷咧,沤下不会太臭。如果实在嫌臭,可以到旁边的地里挖坑,再从涝池担水过去沤。再说,涝池里的水,在冬里天下雪前可以淘干,清理干净,不耽误明年蓄水。”
牛梭子想了想,点头道:“这倒是可以!”
“另外,咱以前搓麻绳都是在腿上搓哩捻哩,九股、六股、三股麻绳最后搓成一股麻绳子。费劲不说,绳子还不紧实,容易散开。为了让咱这绳子合得更紧实,我和我爹、我爷专门做了几套工具,合几股都可以!”
纪永灵说着,就指向了靠着大槐树放着的一个笨重的家伙什。
大家伙顺着纪永灵手指的方向,齐齐看去。
只见那是一个像钉耙一样的木头,只是在一端有个把手一样的东西。
“这是啥吗?”秃子光已经走上前,将那打绳机搬起,左右端看。
“这是手摇式打绳机,也可以叫绳车。只要摇动手柄转动绳轮,就可以把绳子合股。”纪永灵解释道。
其实她让纪满川做的这个手摇式打绳机,就是后世七八十年代农村常见的半自动打绳机。
其制绳操作主要利用了杠杆原理,在手柄摇动的过程中,几股绳子就会拧到一起。因为力量减弱的位置得到旋转运动的辅助,减轻了制作过程的力量功耗。
虽然跟蒸汽机传动装置带动的多股合股捻线纽绳机没法比,但这种原始的初级机械,操作简单,传输效率高。一个人手摇,其他几个人配合帮忙捋绳子,就可以合成好几股的麻绳,尤其对于合成加粗的麻绳可比手搓方便快捷多了。
之前,纪永灵总见杨氏和纪老爷子一有空就坐在门槛上或者炕上搓麻绳,那些动作她都熟记于心。
每次搓绳前,纪老爷子和杨氏都要事先将麻批分成两绺,一手攥住麻头,一手用手掌在小腿上搓捻上劲,当搓到下头时松开,上劲的麻股自然绞合到一块。
他们边搓边入,麻皮粗细搭配,直到搓至五六尺或是丈余长时才收头。
原始的劳动让人费力费神,还伤身。
搓麻绳更是格外辛苦的活计,因为搓麻绳的人,要腿脚用力,手掌用劲,有时候纪老爷子粗糙的小腿都被搓的红肿,甚至手掌都会搓出血。
聋奶的儿子孟文平,也好奇地打量一番那个打绳机,问:“永灵娃,这东西咋用哩?容易上手吗?”
纪永灵笑笑,说:“这个打绳机用起来不难,就是要几个人配合着用哩。我是这么想的,咱村里今年蓖麻种得不多,先试着做一做这蓖麻麻绳。
看看咱这蓖秆秆做的麻绳和麻子秆秆做出的麻绳比,质量咋样,耐用程度咋样。要是蓖麻麻绳好用,以后咱村的人就多一项进项。要是蓖麻麻绳不好用,咱也可以改种麻子,做麻绳!”
一旁的秃子放下那个打绳机,扯扯一个高一个低的裤腿,说:“那你这打绳机子能借给我们用哩不?”
“能借!做出来就是给大家用的!这东西结实,又不会轻易用坏!”纪永灵肯定道。
秃子光摇摇头,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们娃娃做不了屋里的主,我还是要问问你爷和你爹哩!他俩点头才算!”
一直没说话的纪老爷子这时站起身,说:“永灵娃说的,就是我和他爹的意思。这事儿,我们都是商量好的,打绳机大家到时候轮着用。以后做的麻绳多,你们各家再置办不迟!”
“那行,那我先借,你们谁都嫑跟我抢!”秃子光喜滋滋地龇牙道。
牛里正斜瞪着眼,忍不住说:“你就急滴很,啥事都要扑到前头哩!这麻都没沤上哩,你就怕自己便宜占不上咧!”
“咋?有便宜不占,我又不是瓜子!你要想,你也占么!”秃子光歪着脑袋混不吝地道。
牛里正翻个白眼,不再说话。
秃子光又搓搓手,问纪永灵:“我们做出来的麻绳你收不?反正这蓖麻籽你都收咧,干脆到时候把这麻绳也一达收咧。往外卖的话,量大,贩子愿意要!”
聋奶手里拿着给麦花准备做陪房的鞋底,一鞋底扇在秃子光胳膊上,嫌弃道:“你是天不满,地不满,得多不得够啊!你自己屋里麻绳够用吗?就想让人家永灵娃收哩!”
秃子光吹吹嘴唇,说:“我也没方子!我娃要成亲咧,费钱滴很!我这当老子的,不就得到处想方子么!”
“行咧,行咧,说正事!”牛里正打断秃子光道。
秃子光还想吵吵两句,就听纪永灵说:“大家伙做的麻绳,我都会收!但是我话先说清楚,我收的价格肯定比集市上给的价格便宜。而且,我收的这麻绳一定要符合我的要求!
粗的是几股,细的是几股,紧凑程度是咋样,都要有定数的。不合我要求的,我一根都不收!你们自己选,看看是想交给我,还是自己拿到集市上卖。”
纪永灵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开始各自打起算盘。
自己去集市上卖,肯定能多卖几个钱,但是能不能卖出去也不一定。要是交给纪永灵,虽然价格便宜些,要求也多些,但是省心省事。
“另外——”纪永灵看着下面的乡亲们各自议论,接着说道,“这蓖麻麻绳是咱牛家庄头一个做的,我个人更希望,咱都把这麻绳做好,做出名气!以后只要人家提起蓖麻做的麻绳,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咱牛家庄的货!只要说起牛家庄的麻绳,人家都是夸滴,没有骂滴!”
“好!”牛里正带头鼓起来掌,“咱都是牛家庄的人,牛家庄丢脸,就的咱每个人丢脸!牛家庄出名,咱每个人腰杆子都直!谁要是敢坏咱村的名声,就卷上铺盖走人!”
“好好好!永灵这娃都是为了咱村里好啊!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咱村里的人都拧成一股绳,以后咱村这日子还愁不好过吗?”牛梭子激动道。
“咳咳——”一直没吭过声的刘绿,站起身,昂首挺胸,双手背至身后,一副话事人的样子说,“要我说,咱村里就定个统一的标准!这蓖麻麻绳做到粗的是多粗,细的是多细,拿尺子量!这样才能不坏了咱牛家庄的名声,也不白费了永灵娃的一片苦心。”
“对对对,不能坏了咱村名声,也不能让永灵娃白费苦心。我赞成!”聋奶的儿子孟文平大声道。
一直在角落里围观的纪满庆得意地用胳膊肘子戳戳纪满川,说:“三哥,我咋觉得咱屋里的女子娃比儿子娃还要争气,有本事!”
纪满川一脸荣耀,抬着下巴高傲道:“那你也不看看是谁生下的!”
纪满庆撇撇嘴:“三哥,你说这话就没意思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