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麻籽采摘下来还要晾晒、挑拣,所以离真正能榨油还有一些时日。
但地里的蓖麻秆,纪永灵还有大用处。
麻,国纺源头,制衣始祖。
蓖麻秆和苘麻、苎麻一样,都是上好的制麻纤维。
虽然蓖麻在后世被当成杂草除,当成柴火烧,但如今家家穿的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她可不想浪费这么好的材料。
为了避免蓖麻秆早早被人割下当柴烧,纪永灵趁着蓖麻籽采收刚结束,秆子还湿,大家伙来不及收割,忙让牛里正召集大家伙说这个事。
这日黄昏午后,村里的娃娃们受牛里正的吩咐,挨家串户去通知,让大家伙都去老槐树下说事。
被通知的人不明所以,问:“你里正爷说了是啥事没有?”
“没有,我里正爷说,你们去就知道咧!”
大家伙一脸莫名地聚到老槐树下,相互问询到底是啥事。
牛里正见人到得差不多,咳嗽两声说道:“哎哎,都嫑吼叫,听我说!今儿个把大家伙喊来,是有这么个事哩!咱村里今年不是有不少人家都种了蓖麻嘛。如今这蓖麻籽也都收咧,等晒干,收拾干净,就可以交到满川屋里去换钱咧。”
“这事我们都知道!该不会把我们都喊叫来,就为了说这个事吧?”牛老二笑道。
牛里正瞪一眼牛老二说:“你等我把话说完嘛!这个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要说的是另外的事!永灵娃说是咱这蓖麻秆子当柴烧太浪费,这东西能搓麻绳哩,看大家啥想法?”
“这蓖麻秆子也能叫麻秆子?和咱嗑的麻子秆秆一样,能沤出麻来?”有人问道。
牛里正不知道咋回答,只能看向纪永灵。
纪永灵起身,站在人群中,解释道:“是的,叔!这蓖麻秆秆和别处的火麻、红麻一样,都能做麻哩!咱如今纳鞋底的麻,搓麻绳用的麻,都是人家从宁夏卫拉来卖的。但其实咱这蓖麻,还有再往西北走,那边常种的胡麻,也都是能搓麻的。”
“哎呀,胡麻秆秆也能搓麻?早知道,咱也种些胡麻!我听人家说,环州一带的人就喜欢种胡麻,喔达的人不吃菜籽油,都吃胡麻油。看来这胡麻是个好东西,不光能榨油,还能搓麻哩,用处多滴很。”大嘴婶子拍着大腿,笑着说。
纪永灵点点头,说:“是的,婶子。胡麻油其实也是好油,就是有些人吃惯了菜籽油,怕是吃不惯胡麻油的那个味儿!不过,这蓖麻秆秆的纤维强度比胡麻秆秆更高,搓出来的麻绳会更耐磨、耐拉!”
大嘴婶子摇摇头,歪着脑袋问:“啥纤维不纤维的,你婶子我听不懂!我就问你,永灵娃,既然这蓖麻秆秆能搓麻,那能织麻布不?”
“可以织,平纹或斜纹织法都能织,但是比较硬!”纪永灵肯定道。
大嘴婶子两手一拍,笑道:“这个好,以后夏里天的布,就能拿这蓖麻秆秆搓下的麻织咧,能省不少钱!”
丰氏一听这话,翻个白眼,说:“她大嘴婶子,你屋里有织布机吗?你会织布吗?还想得美滴很!”
她家今年因为麦花的事,和老纪家怄气,所以没种蓖麻。墙角的那几株蓖麻还是她见大家伙都种,从旁人家匀了一点点种子种下的。
如今听这蓖麻籽真能换钱,连秆秆都可以做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大嘴婶子也回个白眼,不屑道:“咋?你屋里没有种蓖麻,得是泡到醋缸里咧,酸滴劲大,见不得旁人好?”
“哼,我酸?我给你说,喔麻布片片又粗又糙,都是穷汉人穿的!我才不种,不穿哩!我如今身上穿的都是我桃花铺子里自己出产下的好布!”丰氏支棱着身子,故作优雅地翻个白眼。
大嘴婶子拍拍手,勾着脖子喊叫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忘咧!你是啥人嘛,以前是秀才娘子,如今是进士她丈母娘,城里人么!喔麻布片片敢上你的身?
喔不是糟蹋你的身份哩嘛!既然你都是要穿绫罗绸缎的人,快赶紧走,看我们这穷汉人家身上的穷酸气,再把你酸死咧!”
“咳咳咳!”牛里正用力咳嗽两声,拉着脸吼道,“都一天闲得拿门扇绊沟子哩!呛喔仗能弄啥!想搓麻打麻绳的就听永灵娃说,再嫑说啥无关的话!”
大嘴婶子冷哼一声,瞥一眼丰氏,扭扭身子,坐正坐在马扎上,继续低头和旁边的人蛐蛐丰氏。
丰氏气得想走,可是杨老三却蹲在边上一动不动,一副要听完才会走的样子。她也只能无奈地忍着,继续坐在马扎上,等着接下来纪永灵的话。
“富贵可求,人无贵贱。凭本事挣钱不丢人!有钱有权的,披个麻袋都是好看的!没钱没权的才在乎衣裳能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
纪永灵这话说的丰氏臊得脸都红了,她低着头,牙齿都要咬碎,对纪永灵的厌恶也上升到一个新高度。
纪永灵眼继续道,“咱以前不种麻、不产麻,是因为咱离河沟远,沟里的水也浅,没法沤麻。但是今年不一样咧,袅里的涝池已经挖好,今年的雨水都蓄上咧,大家要沤麻,可以直接到涝池里沤,又近,路也平,方便很多。”
一听说这话,牛梭子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他摇头道:“喔不行!永灵娃你不知道,沤麻实在太臭咧,会把涝池的水都糟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