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大步出门,二话不说咬破手指,并指抹过刀锋,后将一张符箓甩出,符箓遇风则长,瞬息间便悬在半空之中,赤红光芒显露。
红光洒落,女鬼当即惨叫一声,刘暮舟也得以脱身。
本是个肤白貌美的美娇娘,一瞬间就成了皮肉腐烂的红衣女鬼!
刘暮舟抬头看了一眼,嘴角抽搐不已,这不是装的。
方才没仔细看,他从来不会仔细去看别的女子的脸,现在一看,着实有点儿恶心。
得亏天寒地冻的,否则说不好就长蛆了。
也是,妖精见得多了,鬼还真是第一次。
但此时,少年一步跨出,举起长刀横劈过去,刀锋之上红光闪烁。
但就在刀要落下的时候,刘暮舟突然察觉到一股子浓郁阴气,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隔着二里地都能察觉到那股子污秽之气。
刘暮舟心念微动,一柄渺如烟尘的飞剑便疾驰而去,穿过山林化作一道雷霆,顷刻间,那道二境巅峰的鬼修气息便消失了。
而此时,少年的刀才落下。
一声惨叫而已,女鬼便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刘暮舟咽下一口唾沫,嘴角抽搐不已,颤声道:“小兄弟,你可得保护好我啊!我这一肚子学问,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哪成想那少年人挥刀与腋下擦拭,随手收了符箓,冲着刘暮舟冷笑一声,问道:“读书人,你的浩然气呢?”
刘暮舟干笑着起身,“实在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我这一身浩然气,没她身上的阴气重。”
少年直翻白眼,却说道:“往后退一退,她生前不是坏人,我帮忙超度她。”
刘暮舟赶忙往后走了几步,却见少年取出一张符箓,默念几句咒语后,符箓脱手而出,竟是自行化作个巴掌大小的纸人。
少年微微一抬手,默念了几句咒语后,言道:“不必解释,我知道你也是枉死之人,投胎去吧。”
纸人竟是发出声音,但声音哽咽:“多谢恩公。”
说罢,纸人开始燃烧,很快就成了灰烬。
看得刘暮舟啧啧称奇,一个炼气九层,手段不少啊?看样子,是极其擅长符箓了?
刘暮舟上下笔画了一番,“小兄弟,你这……高啊!”
少年也有些诧异,问道:“你胆儿还真大,寻常人见着这景象,不尿裤子就算好的了。”
刘暮舟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的?教我读书的人曾说,要是遇见鬼了,脱鞋给他两鞋底子,鬼就老实了。”
少年嘴角一扯,“那你刚才怎么不给她两鞋底子?”
刘暮舟干笑道:“这不没来得及嘛!”
少年懒得搭理,转身往破庙走去,刘暮舟加快步子,紧追不舍。
少年无奈道:“怎么还跟着?”
刘暮舟只得干笑道:“这下是真得跟着了。”
事实上,方才刘暮舟要有丁点儿的好色之心,少年就不会那么早出手。而少年要是没回来,刘暮舟也不会再跟着他了。当然了,若是碰见了,该管还是会管的。
坐回去后,刘暮舟没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枉死?”
少年抱着刀侧躺着,淡淡然开口:“赤溪国山君是个吃干饭的,到处山上都妖魔鬼怪乱跑,不稀奇。你一个书生,夜里还是找有人家的地方歇脚,这荒郊野岭,不适合你。”
少年的确是少年,可说话做事,完全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刘暮舟知道,人经历的多了,就这样。
于是他坐着拱手,轻声道:“小兄弟,相逢便是缘分,我叫刘暮舟,也就比你大个四五岁,交个朋友如何?”
少年闭上眼睛,冷冷一句:“不交。”
刘暮舟心中暗骂一句小王八蛋,真他娘拽啊!
但他还是说道:“我打算写一本山水游记,你报个名字,将来有你一笔。要是书能大卖,你的名字,定然传遍天下!”
少年猛的睁眼,问道:“能传遍天下?”
刘暮舟笑着点头:“能,当然了,要能大卖才行。不过即便不大卖,我也会自己筹钱出书的。要是能跟着你,多见识见识,估计看得人也就多了。”
少年坐了起来,望着火堆,沉默了片刻,言道:“我叫徐指玄,跟着我就不必了,我马上就死了,白跟着。不过你要是真打算写书,就写上一句,路遇一少年,姓徐名指玄,赤溪南屏人。为刺赤屏山君,死于雁栖湖上。”
刘暮舟闻言一愣,“你为什么要刺山君?正值青葱,因何求死啊?”
徐指玄望着读书人,沉默片刻后,言道:“我自小离乡修行,姐姐嫁于当朝太子,但曹氏一族仗着有个做大山君的祖宗权倾朝野,竟然强入后宫,妄想玷污我姐姐。姐姐……生性刚烈,誓死不从,触柱而亡。家父……家父欲求公道,却落得个被满门抄斩。”
刘暮舟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可你自知不敌,死了又能如何?”
徐指玄沉默了片刻,重新躺下,呢喃道:“师门不愿插手凡俗王朝的事情,只有我死了,或许……或许师父才会出手。好了,故事就是这样,我要睡了,别再说话。”
刘暮舟闻言,也缓缓躺了下来。
之前见这小子如此厌恶河婆,就知道里面有事。
卯时,外面飘起了雪花,徐指玄翻身起身,见刘暮舟睡得死沉死沉的,不禁摇了摇头,然后出去捡回来一些柴,将火弄大了些。
之后,少年人掏出来三枚小钱,看样子是身上仅有的钱了。
放下钱与一张纸后,徐指玄便走出了破庙,往西而去。
其实少年前脚离开,刘暮舟后脚便坐了起来。
那张纸上,简简单单几句话。
钱是帮你出书的,我此行若不能让师门出手,那就请刘兄将此事着书。指玄不求名动天下,求此事被天下人所知,求有人管管。“
刘暮舟瞬间换做青衫,风泉横在腿上。
他取出那枚错版钱将其高高抛弃,抓住之后也不去看,就收了起来。
“要在雁栖湖设宴是吧?那我就去赴个宴。”
与此同时,赤溪国京城之中,有个住在客栈的年轻人,刚刚听完一个故事。
砰的一声,茶盅四分五裂,洒落一地。
赵典深吸一口气,面色极其难看。
“卓师兄,现在你知道我玄风王朝一统瀛洲有多必要了吧?这等混账山君放在玄风王朝,诛一百遍都不够!”
另一边的白衣青年叹道:“师弟,师父认你这个弟子,但向来不准我们帮玄风做事。所以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你毕竟是玄风太子,我们真罡山见着这种事,不会不管的。按青玄阁传信,那个刘暮舟要往西去,你还是先去下一个渡口等着吧。”
可赵典却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出玄风,我都不知道外界是这个样子。既然国师准我在外一年游历,那我追他不难。可这个雁栖湖,我是非去不可!”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伸手推开了窗户,外界大雪。
“国师说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去争,我在观海书院大门口挨了一顿毒打,养了足足三个月,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钟离沁的麻烦我不敢找,我还不能找他刘暮舟了?这场架我非打不可,现在我不是太子,就是赵典。到时候我与他一较长短,卓师兄不要出手。我习武,就是要做马背上的皇帝!”
你刘暮舟不是聪明吗?我与你光明正大赌一场,三局两胜,第一场就赌武斗!
第二场,那就互相算计嘛!
“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你配吗?”
…………
东海山外山,有个姑娘收到了一样东西,是裴邟寄去的镜花石。
拿到之后,姑娘立刻回了屋子,里里外外布设了好几层剑阵,这才催动镜花石,将其中刻录的光影放了出来。
等一道身影浮现之时,钟离沁立刻愣住了。
她皱起那双桃花眸子,走到虚影前比了比个头儿,又转头看了看那个傻笑的小白脸,眉头越皱越深。
憋了许久,钟离沁冷哼一声,嘀咕道:“长高就算了,怎么还长好看了啊?之前那模样多好,长成现在这样子,不惹得那些劳什子仙子追在屁股后面就怪了!”
说着,她抬起手,想要掐一掐某人脸蛋儿,但那只是虚影啊。
于是钟离沁又皱着脸说道:“不是让表哥告诉你,可以给我写信吗?信呢?游山玩水好几年,心都玩儿野了吧?”
姑娘望着某人虚影,气呼呼的自言自语。可她里三层外三层的剑阵,哪里拦得住想打探闺女秘密的老爹?
钟离鸿蹲在悬崖边上,气的嘴角直抽抽。
“老白,你去,把那小王八蛋给我弄死。”
边上蹲着的老者闻言,干笑道:“家主,小姐喜欢就好了嘛!”
钟离鸿气的抓耳挠腮,在外人面前绝无这模样。
“九先生也是,忘了多好,又多此一举做什么?”
老白笑道:“九先生只是提前在小姐心中种下了一道印记而已,若情丝咒解后小姐不在乎,那就真忘了。若是在乎,那就忘不掉的。其实我觉得,即便没有九先生的先手,小姐也不会忘。九先生不是说了,让家主等等看看嘛?那就等等,也看看嘛!”
两年前刘暮舟在飞泉宗放了一场烟花,其实有个姑娘很想去拦住他的。可那时耳边多了一道声音,她也只能忍住不去拦他。
那道声音说:“少年少女的情愫,跟长大后的情爱不一定是一回事。何不等上一等,若是你等的了,他也找来了,不是更好更长久?更何况他总要独自闯荡一番的,你陪着的话,那就不是走江湖了,而是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