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玲的车是汪晟送的结婚二十周年的礼物,她当时觉得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讽刺。
母女俩站在门口,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喜庆,空气中飘荡的年味因子跟两人的落寞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在嘲笑两人‘孤家寡人’的处境。
汪屿禾握着李美玲的手,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妈妈,她还在。
不过,这股力量在今晚的‘闹剧’面前犹如杯水车薪,李美玲为了汪晟在汪学齐面前忍气吞声,还赔上女儿的幸福,结果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让人贻笑大方的下场。
“小屿...是妈对不起你。”
汪屿禾如鲠在喉,她何尝听不出李美玲的对不起意指何事,咽下喉咙的酸涩,憋回眼眶的灼热,唇角一勾,淡然道:“你是我妈,永远不用说对不起。”
李美玲红着眼眶,抿着唇摇头,“都是妈害了你...”
汪屿禾不想她自责,更不想她内疚,轻声安抚道:“肩膀还没我宽,这么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也不怕被压着。”
李美玲说:“别安慰我,你越安慰妈心里越难受。”
汪屿禾说:“行啦,天还没塌,就算塌我也给你顶着,走吧,气可以生,但是饭不能不吃,我让店里炒两个菜,咱们去酒店关上门好好过年。”
江慕笙站在距离母女两人两米开外的距离抽烟,汪屿禾迈步向:“我带我妈去找住的地方,你先回去吧。”
江慕笙说:“这么晚你们要住哪儿?”
汪屿禾说:“今天先随便找个酒店,等明天我再去看看房子。”
江慕笙眉心微动,“你不过年人家中介也要放假,今晚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解决好的,先回花溪园。”
汪屿禾下意识要拒绝,可江慕笙根本不给她机会,兀自说道:“别磨叽,现在先安抚好你妈,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这几天我搬到其他地方住,花溪园留给你。”
江慕笙面色冷淡,可汪屿禾却恍惚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唇瓣微张,片刻后道:“要一起吃饭吗?我让店里送。”
江慕笙一听莫名想笑,这女人的脑回路还是真是清奇,拒绝不了就直接跳过,话锋转的堪比山路十八弯,“赵辞已经准备了,赶紧上车。”
汪屿禾撇了撇嘴,暗叹江慕笙真鸡贼,完全不接招。
汪屿禾没开车,李美玲不想开,江慕笙开的又是超跑。
跟保镖换了车,李美玲小心打量着前面开车的江慕笙,接着又一脸不明就里地看向汪屿禾。
她没说一句话,但是汪屿禾却看懂了她眼神里的千言万语,朝着李美玲露出一抹又苦又尬的笑容,心里暗想,这会儿的老妈怕是已经想不起老爹了吧?
没想到,最后她莫名其妙的帮汪晟扛了雷!
车越开,李美玲眼底的茫然就越大,一直到快出市中心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去哪儿?”
“妈...”
汪屿禾才发出一个音调,江慕笙就出声道:“阿姨,您这段时间先住我那儿,等事情解决了您再做打算。”
李美玲瞬间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了怀疑。
汪屿禾跟江慕笙是假结婚,那她这个‘姑爷’也就真不到哪儿去,但是现在江慕笙做的事情又混淆了真假,她扭头看向汪屿禾,眼神示意她给个解释。
见李美玲没出声,江慕笙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座的母女两个正在用眼神交流,嘴角不由得轻轻往上一扬。
车停在花溪园院子里,赵辞早就备好了饭菜,李美玲跟着女儿进门。
饭厅里,奇怪的三人组全都大眼瞪小眼,这气氛,比一个小时的汪家好不到哪里去,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汪屿禾不用说,一心想着待会儿怎么跟李美玲解释。
李美玲则是满腹狐疑。
看似最平静的江少爷,实则心里慌得一比,活像第一次上门的‘姑爷’接受‘丈母娘’审视。
这怕是他29年来吃得最心惊又温馨的一顿年夜饭!
饭后,李美玲要收拾碗筷,江慕笙说明天有人会来清理,结果李美玲一句话,瞬间让他哑口无言,让汪屿禾尴尬至极。
李美玲说:“明天初一,不能扫地打扫卫生,这是出财,不吉利。”
江慕笙最讨厌什么,汪屿禾比谁都清楚,平时他最听不得人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也怪汪学齐身份太特殊,更怪他们结婚的理由奇葩到让人匪夷所思,‘迷信’这种东西都快成了他的逆鳞,一碰就怒。
所以,汪屿禾有些担心他会不给李美玲面子,谁知道,人家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嘴角一咧,干脆地说:“行,那我去洗,您上楼休息。”
如果说刚才李美玲的话像是个哑炮,看着吓人,但是没有实质性的声响,那江慕笙此刻说出的话就像点燃一个二踢脚,炸的汪屿禾瞬间耳朵失鸣。
他可是江慕笙啊!
从小锦衣玉食,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现在说他要去洗碗,就好比一个野心勃勃的太子说他不想登基。
你信吗?反正汪屿禾是不信的!
看着厨房里微微俯身的江慕笙,汪屿禾满脸的不可置信,那‘哗哗’的水流声更是扰的她出现一种错觉。
江慕笙疯了,或者是吃错药的错觉。
汪屿禾一脸茫然,李美玲则轻声说:“上楼。”
这两个字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叫解释。
汪屿禾关上门,李美玲操着手往床边一坐,等着汪屿禾自己开口。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李美玲眼皮一掀,“你跟他现在...”
汪屿禾说:“应该算朋友吧。”
李美玲道:“但我觉得他可不像是仅仅想跟你当朋友。”
汪屿禾眼说:“你总共才见过他两面,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你的感觉从哪儿来的?”
李美玲:“见几次不重要,说多少句话也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出现的时间地点做的事,有时候能体现问题的不是嘴巴,而是行动。”
汪屿禾眉头一蹙,眼底的神情也很是复杂,“不就是洗个碗嘛,能有什么问题?”
李美玲说:“你太爷爷出事,他能短时间把你从东城带回来,还帮忙解决邓琳子那个男朋友,墓碑上刻了曾孙女婿下面却没有名字,你爷爷说空着以后再刻,要是这个少爷不同意,你爷爷位置都不会留,今天面对文惠如他明显是动怒了,关心你的那句话我就不说了,现在又让我住这里,这可不是单单一个洗碗的问题。”
“对了,我听你爸说,邓琳子那个男朋友跟他爸从警察局出去后被打得很惨,也是他做的吧?在南城,能打得对方心服口服不敢吱声,警察还能‘视而不见’的,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
闻言,汪屿禾微微偏头,舌头抵住下唇,不知道是好笑李美玲的想法还是在思量江慕笙的判若两人,“你是想说他喜欢我,还是怀疑我们两个假结婚真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