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言好像不知道疼。
他手腕上的伤口连南隐看在眼里都觉得于心不忍,但他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好像受伤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就连南隐将药水轻凃在他手腕的伤口处时,沈灼言也是动也没动,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不正常。
南隐抬眸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于是对他笑笑,问:“不疼吗?”
“不疼啊。”沈灼言理所当然的说:“习惯了啊,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你还没习惯吗?”
南隐这一刻的心跳都停止了一瞬,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前溜走,她似乎抓住了一点尾巴,但又不是很确定,只是怔怔的看着沈灼言,沈灼言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南隐的异常,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心疼我了?不用,下次我跑快一点。”
南隐抓住的那点尾巴因为沈灼言的这句话而清晰了一点点,她眼眸有点闪烁,却始终看着沈灼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游移,问他:“能跑的掉吗?”
“可以。”沈灼言说:“这次是感冒,影响发挥。”
“为什么不喊我?”
“喊你做什么?”沈灼言轻笑一声:“他们拿我出气,下手没个轻重,你个小女孩再受了伤,让我怎么办?”
南隐看着沈灼言没说话,她越来越确定,甚至肯定了,她的沈灼言在意识错乱的时间里因为某种原因将自己停留在了那个还未曾逃出来的山村里。
他以为他手上的伤是被养父母打出来的,他以为他还没有回到沈家,也还没有弄丢他的南南。
至于为什么他会认得沈灼言这个名字,南隐不知道,但这并不重要,他就是沈灼言,不管他的意识停留在了哪个时空里,他就是沈灼言。
南隐和沈灼言一起在小山村里生活过的点点滴滴都已经忘记了,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沈灼言和温容都说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忘了更好。
南隐其实不认可他们的说法,她自己是不想忘记的,那是她和沈灼言的从前,她应该要记起来的,她试过很多方式,但都没有效果,惹仍然想不起来,她觉得遗憾,也觉得可能这辈子都已经无法弥补,尽管沈灼言会跟自己说起从前,但却始终没有参与感,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但这一刻,曾经的沈灼言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把她当成了没有长大的小姑娘,南隐突然的也像是回到了那个时空里,虽然她还是没有当初的记忆。
“沈灼言……”南隐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什么的,可沈灼言这三个字刚喊出口喉咙就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原来眼泪比话先一步掉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当她真的看到了当初的沈灼言,看到了意识错乱也要确认南南在他身边的沈灼言,她的心被填的很满,某一瞬间她整个人都是震撼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爱很爱沈灼言了,她说的愿意被关起来也都是真的,她以为自己爱到这个份上,没有理智没有自由已经不可能更爱了,但沈灼言似乎永远都比自己以为的爱还要更多一些。
或许温容说的并不对,沈灼言并不是在找不到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喜欢自己的,或许很早就开始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年纪都太小,从未把相互依偎的情感有多别的解读。
南隐的眼泪让沈灼言慌了神,他笨手笨脚的想要找纸巾去擦掉南隐的眼泪,却怎么也找不到,床那边倒是有,但他不能离开南隐,这里有很多个南隐,他会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南隐。
于是到最后他也只能用手轻轻的拭去她的眼泪,说:
“小孩儿,别哭。”
南隐却哭的更凶,沈灼言像是吓坏了,从来都游刃有余的他,南隐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色,伤口明明没有处理好,南隐应该要先处理伤口的,但她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拥抱不住了沈灼言。
沈灼言平静之后反应一直有些迟钝,但他仍然是条件反射的在南隐扑过来的第一时间就用力的回抱住了她,紧紧地,像是要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南隐明明觉得疼,却又很踏实。
“我很爱哭吗?”南隐问他。
沈灼言不知道南隐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却还是诚实回答:“不爱哭,南南是最坚强的小孩儿,你从来都是因为我受伤了哭,是我不好,我不会再受伤了,不让他们再打到我了,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沈灼言……”南隐在沈灼言的怀抱里哭的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在沈灼言慌了神六神无主的时候,南隐哽咽着开工:“沈灼言,我们离开这里吧,不要在让他们打你了,我很心疼,我快疼死了,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灼言是见不得南隐哭的,她不哭的时候在沈灼言这里就已经是她说什么是什么了,更何况还在他的眼前流了眼泪,爱一个人是无时无刻的,就算失去了意识,就算时空错乱,但只要是这个人,就没有办法不爱,他会把爱她的证明带到每一个空间,每一段时间。
所以沈灼言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点了头,连反应迟钝的迹象都没有了,他的身体和意识似乎随着南隐的眼泪,完美的融合到了那个时空:
“好,听你的,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陪你,你也不要担心,我比你大几岁,就算离开这里,我也还是会照顾你,不让别人欺负你的。”
“我知道。”南隐说:“我知道你会保护我,没有人比你更护着我,你不会让我受伤,你也别受伤,你受伤了我也会疼,我快疼死了……”
“好好好。”沈灼言怕南隐又哭,急切的安抚她的情绪:“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着我了,就算是为了让你不疼,也不会了,你信我,好不好?”
似乎是担心南隐不相信,沈灼言少见的示弱:“我手腕好像有点疼了,伤口还没有处理好,南南继续帮我好不好?”
沈灼言其实还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但是他还是这么说了,他想转移南隐的注意力,让南隐不要再哭了。
事实上也确实是对的,南隐在听到沈灼言终于说疼的下一秒就暂停了眼泪,几乎立刻从他的怀抱中起来去看他的手,沈灼言看着南隐,她的眼睛很红,而他的心很疼。
南隐不该哭的,无论什么时候让南隐哭都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