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崽们通体粉红,它们的头部还没有发育成型,但已经可以初见那丑恶的狰狞表情了。
此时,醒来的几只开始胡乱地挥舞爪子,凯瑟琳强忍恶心,像拎小鸡一样地拎起一只幼崽。
她将幼崽高高举起:“如果你们敢动我,我就把它们全部杀了!”
怪鸟似乎能听懂她的话,它们接二连三地围聚在深坑周围,凯瑟琳甚至能够看到鼓鼓囊囊的四肢肌肉。怪鸟们蓄势待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凯瑟琳碎尸万段。
深坑中的气流并不足以让怪鸟飞起来,它们应该还具备一定的攀爬能力。
凯瑟琳拿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幼崽切成两半,粘稠的猩红血液喷溅到她的手上,寨民终于忍不住,鬼哭狼嚎地大叫起来。
在将尸体扔到一边时,凯瑟琳迅速从巢穴中拎起了另一只幼崽:“你们听不懂我的话吗?都给我退后!”
她好像想借此威慑住那些怪鸟,不让它们靠近自己与寨民。但怪鸟在经过短暂的权衡后,一个个开始从深坑的边缘上滑落下来。
寨民彻底崩溃:“啊啊啊啊。”
凯瑟琳好像非常惊恐,她不停地重复刚才的举动,期间还不忘色厉内荏地大喊:“都别过来!”
在她拎起第五只幼崽时,所有怪鸟终于一齐朝她扑来。凯瑟琳一把将浑身发软的寨民抱在怀中,接着,火光从深坑中冲天而起,怪鸟的厉叫穿透了周边的树林。
凯瑟琳感觉自己是被弹出来的,她重重地摔到草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有凯瑟琳这个肉垫在身后,寨民收到的冲击显然要小上许多。虽然凯瑟琳那一口血几乎全喷到了他的脸上,但他还是连忙扶住了凯瑟琳:“这位勇士!”
他非常懵,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不过,他先前已经见识过凯瑟琳的手段,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全是凯瑟琳的功劳。
凯瑟琳浑身都快散架了,爆炸并没有对她造成多大伤害,她纯粹是被摔的。
寨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疯狂朝山寨的方向跑去:“安杰洛!安杰洛!”
别,别颠了,凯瑟琳虚弱地拉住了他,她的内脏应该已经破了,如果不快点回到塞勒姆的话,她的性命想必要交待在这里了。
寨民停了下来,他终于发现周围没有半分搜救队的痕迹。看着凯瑟琳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他连忙低下了头:“怎么了?他们人呢?”
凯瑟琳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寨民发现她胸前的口袋中很鼓,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寨民以为那是能够联系安杰洛等人的信号弹,他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赶紧将信号弹从布袋中掏了出来。
但那不是信号弹,只是一块玉牌。蔚蓝的玉牌上闪着急促的光,凯瑟琳用最后一点力气将能量注入了玉牌,接着她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她看见了无数的房梁。
不对,没有那么多房梁,那只不过是重影。
凯瑟琳头昏脑涨地坐了起来,身体上的剧痛已经完全消失,有的只是未曾透气的憋闷。
她轻巧地翻身下床,走到木屋前,一把推开了门。月色下,路易斯依旧在上次见到的那个位置,卡斯帕乖巧地趴在他的身边。
但是刚刚明明有说话的声音,凯瑟琳挠了挠头:“你在跟谁说话?”
路易斯瞥了卡斯帕一眼,后者一动不动。
“没什么。”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好吧,可能是我听错了。”凯瑟琳一时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产生了幻觉,虽然她所受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但她还是感到由内而外的巨大疲惫。
她走到路易斯面前,蹲了下来:“有没有吃的?”
路易斯抿了抿嘴唇,从身后拿出一个盘子。
“海鲜意面!”看着眼前的食物,凯瑟琳眼前一亮。
她接过盘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你从哪里弄到的?”
路易斯表情淡漠:“西撒丁。”
森林中可供凯瑟琳食用的东西太少,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亲临西撒丁购买一些能供人类果腹的食材。
“你也去那里买东西了呀。”凯瑟琳有些好奇,“作为主教的话,也需要像普通巫师一样付湮灵微尘吗?”
“当然。”路易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没有人知道我是主教。”
他当然不至于大张旗鼓地穿上那身主教法袍。在魔法的掩盖下,他看起来跟最平凡的巫师没什么两样。
“好吧。”凯瑟琳没有余力思考其他事情,她又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你要吃吗?”
路易斯和卡斯帕好像都一直盯着意面,她有些不好意思。
出乎意料地是,路易斯没同意也没拒绝。他皱眉看着凯瑟琳:“为什么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完成训练?”
路易斯知道她有一个AI助手,那是顶级贵族专属的人工智能,能在瞬间完成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她本可以先通知市政厅的搜救队去探探情况,就算今天之内没有将怪鸟杀死,沙利叶也不会因此判定训练失败。
根本不必为此拼上性命,东撒丁的颜面并不一定要靠她来挽回。
“它们对食物有很大的需求。”凯瑟琳耸了耸肩,“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那个寨民肯定已经死了,我不能明知他要死还呆呆地在山寨中等待。”
原先,她的想法是先将寨民从深坑中拉出,等他藏好后再做打算。
但没想到,部分幼鸟已经对寨民的生命造成了威胁,她不得不提前将它们解决。正因如此,她没机会在安置好寨民的情况下再实施自己的计划,所以她阻止了寨民爬上来的打算,毕竟她自己本也决定跳下深坑。
她没有发现怪鸟已经回来了。但好在,有同伴的前车之鉴,怪鸟们似乎对她忌惮颇多,它们认为先将凯瑟琳撞进深坑是更加保险的做法。
想到这,凯瑟琳一阵后怕。如果怪鸟在那时选择袭击她,那么沙利叶就只能提前将她召回塞勒姆了。
既然她已经掉到了坑中,那下一步就得将怪鸟们引下来。但怪鸟对她很是警惕,它们大可以将凯瑟琳耗死在深坑中。
所以她需要一个激怒怪鸟的契机,她幸运地找到了那些幼崽。
她选择一只一只地杀掉幼崽,就是想让怪鸟们以为她并没有什么能造成大范围伤害的手段。这样的话,早点将凯瑟琳解决,幼崽们所受到的伤害也会快点结束。
它们一齐扑向了凯瑟琳,而这也正中她的下怀。她早就准备好了大量的阿格里帕果子,这种果子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气,空气的燃烧率会大大提高。
在这种情况下,辅以一开始用来对付怪鸟的格恩达尔种子,她就可以制造一场威力极大的爆炸。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怪鸟是不可能生还的。
凯瑟琳相信,玉牌一定可以为自己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所以她抱住了寨民,将寨民也划到玉牌的保护范围中。
虽然她差点被摔死,但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
“就因为这个?”路易斯依旧不能理解,“他们只不过是……”
他正想说他们只不过是蝼蚁,但他突然发现,凯瑟琳已经做出过很多次选择了。
不管是在拉斯波尔,还是在萨曼尔星,她永远都会选择先将弱小的受害者从险境中拉出来。
凯瑟琳叹了一口气:“好啦,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吗?他们不是蝼蚁,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我不会放弃任何人。”
“再说了,不是有奥莉尔花吗?”凯瑟琳歪头笑了笑,“奥莉尔花甚至能将格兰特救回来,我受这么一点伤马上就会好的。”
路易斯依然紧紧抿着嘴唇,凯瑟琳突然有一种安慰小学生的既视感:“我没事,别担心了。”
话一出口她稍微有些尴尬,路易斯马上就会嘲讽她只不过是在自作多情吧?
但今天的路易斯很不一样,他好像有些失落:“不会有了,奥莉尔花。”
“什么?”凯瑟琳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
“奥莉尔花已经不会继续生长了。”他站起来,看向雪山,“已经成熟的奥莉尔花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但一旦它们被采摘干净,塞勒姆中就不会出现新的奥莉尔花了?”
“这怎么可能呢?”凯瑟琳将盘子放到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路易斯的侧脸,“是因为消耗得太快了吗?”
她下意识地将人类世界的客观规律套用到了塞勒姆之中。
“不是,大概在五十年前,塞勒姆中就不会长出新的魔法植物了。”路易斯转向凯瑟琳,“蒙德森林的面积很大,所以暂时没有人发现过这个真相。沙利叶也没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大家还是跟往常一样,肆意地采摘魔药。”
他曾经问过沙利叶原因,但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沙利叶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路易斯其实不懂得什么叫欲望,但积攒的问题一旦变多,总会让他生出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这也是他选中凯瑟琳并与她结盟的原因。
“那么……”凯瑟琳突然开始对送给格兰特的那一罐奥莉尔花很是肉疼,“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生态圈的循环一旦终止,这个世界应该离崩塌就不远了。
“有。”路易斯终于给出一个比较乐观的回答,“教廷团在沙利叶教堂的院子中开辟过不少花田,那里是塞勒姆中魔法元素最为浓郁的区域,他们在里面栽了不少花,你应该见过的。”
凯瑟琳想起那些漆黑的玫瑰,可那些玫瑰看起来死气沉沉,怎么也不像是蕴含魔法的模样。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所以,试验没有成功吗?”
“不,最近几次都成功了。”路易斯的表情有些奇怪,但眼带遮住了他的眼眶,凯瑟琳无法从他其余的五官上得到更细微的信息,“他们找到了可以让魔法植物重新生长出来的办法,只是那个办法有些不稳定。或许还要很久,他们才能培育出新的奥莉尔花。”
凯瑟琳总觉得有些不对,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种花?种花……”她喃喃自语,“种花的牧师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贝阿德·巴克斯特的人?”
路易斯有些意外:“你又认识他?”
“不。”凯瑟琳摇了摇头,“我的朋友布伦达应该对他比较熟悉,贝阿德曾经邀请过她一起种花。”
路易斯滞了一下:“你朋友同意了吗?”
“当然。”凯瑟琳斜靠在崖边的巨石上,“那是在她进入教堂第一天所发生的事,那时的她完全就是个新人,她怎么可能拒绝一个看起来很权威的牧师的提议呢?”
“他们好像只会在深夜种花。”路易斯慢吞吞地说,“你朋友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到教堂里?”
“因为她很勤劳?”凯瑟琳看着路易斯,“她父亲早逝,母亲和弟弟的身体都不好,家里的大小事都由她操持,所以她习惯了早起。”
“好吧。”路易斯的脸上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如果是一个月前种下的花,应该马上也要成熟了,到时候你可以让露西亚带你去看看。”
“行。”凯瑟琳也很好奇魔法植物停止生长的原因,路易斯给她的食物中好像添加了某些魔药,她能感受到脑海中的疲惫一扫而空,“我先走啦,好像每一次都要拖到晚上呢。”
“塞勒姆中的时间跟人类世界有些不一样。”路易斯竟然愿意同她闲聊,“不用担心,这样的差异微乎其微,你的容貌不会因此受到影响的。”
路易斯竟然想得这么深远,凯瑟琳有些惊异:“路易斯主教,您变了。”
路易斯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怎么了,听凯瑟琳这么说,他好像有点难堪。
“你还是赶紧走吧。”他强行转变了态度,硬邦邦地说。
“好的哦。”凯瑟琳同他挥了挥手,和上次一样,转身向撒丁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