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这才知道,昨日林老板送来了请帖,邀周砚和她去天香楼用午膳,因昨儿是她的生辰,周砚怕她不愿与外人同过,便着人去回了话,把聚会的时间改到今日午时。
马车在天香楼前停下,等候多时的掌柜忙笑着迎上来:“砚二爷,您可算来了,快里边请!”
他一边嘱咐小二将马车带去后院安顿,一边又回过头来同晚云打招呼:“砚二奶奶安好!”
目光落在晚云脸上的一瞬,他顿了顿,似乎认出了她,可八面玲珑的掌柜立即恢复了笑容,装作不认识一般,将二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楼里。
林夕在二楼雅间等着,周砚和晚云并肩上楼,刚走到楼梯拐角,一转身便看见楼上也有一男一女迎面走下来。
楼梯略显狭窄,容不下四人错身,双方都停住了脚步。
晚云抬头望着他们,脑子里一回想,这不是荣瑜吗?那旁边的应是他夫人了。
上次相见还是在她与周砚的定亲宴上,事后周砚将荣国公府发生之事详细说给了她听,晚云对荣瑜心存愧疚,一直想当面对他表达歉意,可哪知他连她的婚宴都没来参加,只命人送了贺礼去将军府。
晚云迟疑着,要不要同他问好呢?如果她和他说话,荣大奶奶会不会心里不痛快呢?
还没等晚云作出决定,周砚便牵起了她的手,把她往旁边拉了拉。晚云忙跟着周砚退到侧边,给上面的人让出一条道来。
荣瑜向下走了两步,对周砚道:“多谢!”接着又转头看向晚云,冲她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便顺着楼梯下去了。
倒是荣大奶奶,目光一直在晚云身上,即使已走过了她身前,还频频回头打量。
晚云也盯着她看,她下到一楼大堂,晚云又趴到楼梯扶手上张望,直到她走出大门,两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交汇的眼神。
周砚轻轻在晚云头上一拍:“看什么呢?荣公子就这么好看?”
晚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谁看他了?我是在看荣大奶奶,她长得可真漂亮啊。”
周砚拉着她继续往上走,一本正经道:“在我心里,我家云儿才是最漂亮的。”
晚云傻呵呵地笑着,挽着他的手,一起向二楼的兰轩阁走去。
门口的丫鬟推开门,二人走进雅间内,屋内竟然还设了一重圆形雕花门。穿过半圆拱门,视线又被几扇蝉翼纱面的屏风挡住了,屏风上是彩丝绣制的兰花,看着倒挺雅致。
他们绕过屏风,眼前又兀突突地出现许多宽面霞影纱,那纱帘自房梁垂下,窗边几缕清风吹进来,直往人脸上呼。
晚云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打开眼前的纱帘,嘟囔道:“这林老板可真是附庸风雅......”话还没说完,只见帘子后几米远的窗边,坐着一个翩翩公子,他不紧不慢摇着手中折扇,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晚云强行咽下喉咙里的半截话,胸口突然抽痛一下,忍不住扯了个嗝,霎时囧得脸色绯红。
“林兄,许久不见了!”周砚打破沉默,缓解了尴尬的气氛,拉着晚云上前,介绍道:“这是我妻子宋晚云。”
晚云咧咧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林老板好!”许是太紧张,一张嘴又开始抽抽起来,吓得她赶紧按住胸口。
林夕笑着挥手示意二人坐下,又亲自倒了一盏茶水放到晚云面前:“宋姑娘,喝口水缓缓。”
周砚忙端起茶盏,吹了吹才递到晚云嘴边,一边喂她喝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
林夕静静地看着二人,笑而不语。
片刻过后,晚云恢复正常,桌上也摆满了美味珍馐,她将席面粗略扫过一遍,顿时惊了,这些菜式竟然和上次周砚带回家的一模一样,都是她在天香楼点过的。
林老板这是何意啊?难道是为了提醒她还钱?
可她欠天香楼的银子不过十几两,而上次和这次的菜肴加起来,价值早已超过了她欠下的银两了。
这不是得不偿失吗?晚云疑惑地挠挠太阳穴,思绪游离。
“砚二爷可要饮酒?”林夕问道。
周砚笑道:“当然,今日我带了两壶好酒过来,乃我珍藏多年的梨花春,愿与林兄共品!”说罢他亲自起身,去马车上取酒。
伺候的丫鬟小厮也退到了屏风外,屋内突然安静下来,晚云回过神来之时,才发现席间只剩她和林老板两人,对桌而坐。
她侧过身子,低头解下系在腰间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大包,也不知竹月给她装了多少在里面,她想着还上次欠的银子应该足够了。
“林老板,多谢你曾经慷慨相助,这是先前的欠账,还望你收下!”晚云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钱袋,见他不接,她又小心地放到桌上,然后仰头友善地朝他笑了笑。
林夕没有回应她,也没有看桌上的钱袋子,只盯着晚云的发髻,虚眼眨了眨,笑道:“你戴上这只金步摇,还挺漂亮的。”
晚云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人,心想你看就看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他竟然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这不是妥妥的调戏吗?
还是趁着周砚出去的间隙。
她又羞又恼,厉声道:“林老板没听过有句话,叫朋友之妻不可欺吗?”
林夕脸上依旧挂着浅淡笑意:“首先,周砚不是我的朋友。其次,我欺负你了吗?不过是随口夸了一句,宋姑娘未免自作多情了些。”
晚云鼓着腮帮子,对他的话似信非信,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好在周砚很快便回来了,晚云松了口气,渐渐放下警惕心,埋头吃起菜来。
美味的食物冲散了晚云心中的诸多疑惑,她吃得开心满足,还忍不住喝了两杯酒,对周砚和林老板所聊的生意场上的事情,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并不搭话。
酒足饭饱后,林夕提出要当场作一幅画赠给晚云,作为迟来的生辰贺礼。
晚云本不想要,可周砚却兴致正浓:“早就听闻林兄是丹青高手,今日若能一睹你的精妙手笔,真是周砚的荣幸了。”
“那就请宋姑娘在屏风前稍坐片刻,林某想以你入画,若画得不好,你当面撕毁即可。”
周砚一听更觉得有趣了,忙按着晚云坐下,自己则站到她的侧旁,微微靠着她的肩,摆好姿势,笑容满面地目视前方。
半个时辰后,林夕终于缓缓放下毛笔,拿起桌上帕子擦擦手。
晚云长舒一口气,捏了捏僵硬的肩膀,周砚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满怀期待地跑过去观摩大作。
可刚一走近,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你怎么只画了一个人?”
他端端正正地站立了半个时辰,手脚都发麻了,林夕竟然没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