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明成祖朱棣以藩王的身份起兵北京进而打赢了靖难之役。因此自明成祖永乐年间开始,朝廷对各地的藩王施加了越来越多的限制和削夺。
永乐年间朱棣废除宗室可以为官规定,所有的藩王及其子孙们便失去哪怕一丝丝的奋斗目标,从此便只能过着脑满肥肠寄生虫般的生活了。
即使是在自己的封地之内,对藩王也有诸多的限制,比如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藩王除了生辰外,不得邀请地方官员一同饮酒等等。
其中魏渊所面临的问题便是其中的一条:
王府官员出藩者亦用高年不第举人、担任落职知县等闲散职务。
也就是说,对于那些曾经在王府中为官的人员,只有那些年事已高且具备举人身份的人才能离开王府去朝廷部门任职,而且最多是担任县令级别的散官。
这就意味着向魏渊这种年少并且没有功名在身的王府官吏,是绝对不可以离开唐王府转而投奔杨嗣昌麾下的。虽然杨嗣昌如今身居辅臣督师的高位,但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是如同一座大山般横在了他与魏渊之间。
杨嗣昌沉思了片刻说道:
“嗯,本督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虽然杨嗣昌并没有明确的回答魏渊,但此刻魏渊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他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便是了。
退下检阅高台,魏渊率领着手下的先锋营八百将士列队整齐的准备返回位于南阳城外的军营之中。
“稍息!立正!”
各种军令不绝于耳,魏渊手下的将士们如同一台构架严整的战争机器迅速而有序的启动了。
站在检阅台上眺望的杨嗣昌再次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说道:
“魏渊真乃麒麟才子!假以时日定会成为擎天一柱的。”
点齐兵马的魏渊率队缓缓的走出校场大门之时与崔克诚走了个对脸,面对这位怒目而视的京山候。魏渊于马上拱了拱手微笑的说道:
“见过侯爷,魏渊先行告辞了!”
看着春风得意的魏渊,崔克诚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恶狠狠的从牙缝中哼了一声。
“哼!”
便气势汹汹的率领手下部众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对于崔克诚如此态度,魏渊倒也并不太在意。如今得到了杨嗣昌的赏识,区区一个京山候又能奈他于何呢?魏渊微笑着注视着崔克诚及其麾下上万军士如同潮水退却般撤出校场。
但在仔细的观察了片刻之后魏渊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越看越觉得崔克诚手下这支团练有些异常。但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他又说不出来,一路上带着狐疑,魏渊的先锋营列队整齐的穿过喧闹的南阳城回到了城外的营地。
看着手下劳累的将士们魏渊感慨万千,今日阅兵之所以能如此成功手下的这些弟兄们是功不可没啊!激动的魏渊于马背上高声的向士卒们说道:
“弟兄们!今天咱们的阅兵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啦!”
魏渊的话音刚落,整个先锋营营房之内便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这一段时间将士们实在是太辛苦了。
看着手下欢喜的将士,魏渊有说出了一件值得大家伙兴奋的事情。
“今日阅兵之所以如此圆满,全赖弟兄们的帮衬!我魏渊可不是个吝啬的主,既然大家伙干得好,那我自然是要奖励的。”
听到要有奖励,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满怀期待的看着魏渊。
“全营将士,每人奖励纹银五两。今晚由我请客,大家不醉不归!”
“哇”的一声,营地内再次变成了欢乐的海洋。不知是谁起的头,士卒中竟然有人高声呼喊了“万岁”起来。紧跟着整个军营内都齐刷刷的高喊着:
“万岁!万岁!”
魏渊端坐在骏马龙驹之上,看着手下的将士。此刻的他知道,这支部队从此刻起已经完完全全的只听命于自己了,先锋营就是他魏渊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按下大功告成的魏渊如何在军营内大肆的庆祝不说,再来看看那郁闷无比的京山候。
崔克诚刚刚回到府内便大嚷大叫了起来。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这个魏渊,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啊!”
京山候府的下人见状纷纷躲得远远的,不敢去招惹这位暴怒的侯爷。
正在此时,前院的管事急匆匆的走到了崔克诚的身边。
“启禀侯爷!舅爷来了!”
前院管事口中的舅爷正是崔克诚宠妻徐祉妍的哥哥徐少谦。一听到徐少谦来了,崔克诚强压住自己的怒火愤愤的说道:
“先招呼舅爷在书房用茶,本侯这就过去。”
京山候府的书房内,午后的阳光懒懒的透过窗子洒了进来。一位二十多岁年纪的书生很是随意的在书柜中抽出了一本《资治通鉴》,细细的品读了起来。他的身材偏瘦,高高的个子,棱角分明的脸上留着浓密的胡须。黑亮的瞳孔里透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深邃与神秘。
与风风火火的崔克诚相比,徐少谦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既让人觉得安宁又让人感到恐惧。
怒气冲冲的崔克诚还没进入书房,徐少谦便听到了这位京山侯的怒骂之声。他很是优雅的将手中的书轻轻的合上,很是恭敬的来到书房的入口处迎接。
崔克诚一进门便向徐少谦抱怨道:
“这个魏渊真是十足的小人,表面上恭维我,让本侯麻痹大意。结果在杨嗣昌检阅的时候他却抢去了所有的风头,哎!真是气死我了!”
听了崔克诚的抱怨,徐少谦微微一笑回答说:
“少谦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特来向侯爷道喜。”
“道喜?你快别逗我了我的舅爷诶!快快!帮我拿个主意,如今杨嗣昌对魏渊那厮甚是看中,只怕我这总兵的位置是悬了。”
看着一脸惊慌无措的崔克诚,徐少谦缓缓的说道:
“呵呵,侯爷稍安勿躁。正是因此杨嗣昌看中魏渊,所以侯爷您的团练总兵之位这才万无一失,少谦正是为此才向侯爷道喜的。”
“什么?”
崔克诚一脸的诧异,徐少谦的话他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个意思。看着疑惑的崔克诚,徐少谦继续说:
“如今张献忠在湖北起事,搅的是天翻地覆。如今杨嗣昌所有的心思都在剿灭张献忠上,而如今他最犯难的是什么侯爷您知道吗?”
“嗯…犯难的?无外乎就是钱粮和军饷吧。”
“呵呵,非也。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杨嗣昌如今最头疼的就是手下缺少符合他心意的良将。”
“那左良玉、贺人龙不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吗?怎么能说他手下无良将呢?”
“非也,左良玉、贺人龙之辈骄横难纵,短时间内还行。时间一长他们就会变的不好约束了。”
崔克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又问道。
“那这和魏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魏渊深的杨嗣昌看中。那必然会被杨嗣昌调至麾下,用来参与剿灭张献忠的作战的。如此以来嘛…”
徐少谦说到这故意将最终的话留给了崔克诚。
“哈哈!如此一来,这南阳城中就只剩下我一支团练了。这总兵之职也非本侯爷莫属了!哈哈哈!”
“侯爷所言极是!”
短短几句对话,刚刚还暴跳如雷的崔克诚便被徐少谦说的心花怒放起来。
“你可真是我的好舅爷!得君相助,我何愁大业不成啊!”
“侯爷抬爱了,能为侯爷分忧乃是少谦的荣幸。”
闲聊了几句之后,徐少谦便准备起身告辞了。
“今日又新招募了士卒五百人,少谦还要前往营中视察一番。在这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崔克诚突然叫住了正要离去的徐少谦。
“侯爷有事要吩咐?”
“有人向我汇报说天师与那窦一虎好像私下里往来甚是频繁,有这事吗?”
崔克诚喜怒形于色,徐少谦此刻在他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丝的杀机。
“这个…少谦并没有一丝的发觉,今后我会对天师多多留意的。”
“嗯,那就有劳舅爷了。”
送走了徐少谦,崔克诚驻足久久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心腹管家唐二悄悄的来到了崔克诚的身旁小声的说道:
“怎么了侯爷?您有心事?”
崔克诚并没有回头,他继续望着徐少谦离开的方向低沉的说:
“少谦都没有察觉,你的消息真的准确吗?”
唐二知道崔克诚说的是天师张显德的事,早在他第一次向崔克诚汇报了张显德有异常之举时崔克诚其实并未在意。但唐二却派出了很多心腹持续的跟踪着张显德,最终他将张显德私下与伏牛山巨寇窦一虎往来频繁的消息再次向崔克诚汇报时,这位京山候还是迟疑了。
“千真万确啊侯爷!天师私下里与那窦一虎往来甚密,且常常深夜密谈。他们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侯爷您呢!”
“嗯…”
崔克诚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他缓缓的说道:
“我还是无法相信天师会背叛我,此事不要再提了!”
唐二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
“侯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再说了,咱们干的是掉脑袋的大事!对那张显德侯爷不可不防啊!”
“好啦!”
崔克诚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怒喝一声打断了唐二的话。
“本侯累了,你下去忙吧!”
说罢崔克诚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二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也缓步走出了院落。
而就在此时,徐少谦则不慌不急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院之中。刚刚进府他便收起了之前的坦然,急忙命手下赶快关闭府门,并喊来了心腹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