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过往实在龌龊不堪,说出来姜稚都嫌脏,更别说是完整地梦见了。
因为太过紧张,手心出了些汗。谢宴辞靠近时,她迅速将手藏进了被子里。
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可姜稚仍觉得寒意入骨。
她忍不住开始反思,这段日子是不是太过得意忘形,以至于将重生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本应该再小心一些的。
可再小心又能怎样呢,难道让谢宴辞将做过的梦再忘掉吗?
“只只在害怕?”
谢宴辞身形高大,烛光映照下俯身,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一张嘴就能咬断她的脖子。
可他并没有咬她,而是温柔地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
“不管是什么梦,你还是你。”
他嘟囔着,又在她的脖子上轻吻了一下。
“爷想好了,回了京后,便自请回封地。只只,跟着爷走吧,再也不回来了。”
姜稚的眼睛突然睁大,猛地将伏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她的牙关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整个人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做这个梦,知道了所有真相。那样不堪,以至于差点将她逼死的事实。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稚用了不小的力气,谢宴辞又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推倒在地。
“咚”的一声,似乎摔得不轻。
可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立刻爬起来又将她搂入怀中。
守在帐子外的谢旪听到动静,心急之下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清榻上的情形,又赶忙退了出去。
看着手上的姜汤,想了想还是喊道:“殿下,膳房的人送来了姜汤,要不要让姜姨娘用一些?”
谢宴辞正懊恼饮酒误事,怎么就将埋在心里的话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
定是吓到她了。
听了谢旪的话,又见姜稚双眼发直,一副没了精气神的样子,心中不免焦急。
想都没想就对着帐外喊道:“送进来。”
谢旪依言将姜汤送了进来,谢宴辞从他手中接过,递到她的唇边轻声哄道:“喝一口,驱驱寒。”
姜稚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听了他的话便低头喝了一口。
谁知姜汤刚入口,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可是哪里难受?”谢宴辞伸手在她的额头试探,触手一片湿意,满头的汗。一张脸却白得厉害。
他想起身拿帕子擦拭姜稚嘴角的汤渍,却被她扯住衣角。
她的眼睛乌沉沉的,似是有一层雾渐渐蔓延至眼底:“王爷,姜汤有问题。”
“是落腾草。”
因为对这味草药太过熟悉,姜稚用舌尖沾了沾便尝了出来。
可姜汤里却不止这一味药。
这三个字一出,谢宴辞神色大变。骤然起身,摔了手中的碗,压着声怒道:“给本王查!”
谢旪带着侍卫匆匆而去。
不多时,谢旪回来,跪地回禀:“殿下,负责今日膳食的厨子不见了。”
谢宴辞神色凝重,沉思片刻,开口说道:“给本王搜,就算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来!传令下去,让喝了姜汤之人自行催吐,未喝过的人将陛下的帐子团团守住!”
“殿下!”谢旪大惊,对上谢宴辞的目光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知道事不宜迟,不敢多说什么,赶忙领命退了下去。
没安静多久的围猎场又喧闹起来。
姜稚身着棉衣与大氅,被谢宴辞拉着离开了暖帐。谢宴辞嘱咐道:“爷已派人护送你回别苑,那些人是冲着父皇来的,暂时不会伤你。”
“王爷不走?”话一出口,姜稚便意识到自己问了蠢话。
晋安帝是一国之君,亦是谢宴辞的生父,作为人子,他自然不会弃父皇而去。
谢宴辞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凛冽的寒风吹得喉咙生疼。
他再次后悔,在此时将自己做梦之事说破,以至于还未安抚好姜稚,便又要让她独自逃命。
这让他感到深深的愧疚。
“爷不走了,爷要看看是哪个王八羔子找死!别苑的假山里有处密道。你若害怕,就拿着这个去密道里等爷。”谢宴辞将腰间的匕首摘下,塞到姜稚手中,眸光闪烁道:“别怕,一切都会好的。等爷回来,就守着你,哪也不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嗖”的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支带着火光的箭狠狠地扎在了身后的暖帐上。
紧接着,更多的利箭如雨点般袭来,“哚哚”声不绝于耳,整个猎场陷入了一片混乱。惨呼声、奔走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在火光冲天之际,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朝着帐营冲杀而来。金甲卫纷纷拔刀迎敌。
“快走!”谢宴辞推了姜稚一把,让她往帐子后隐蔽的地方跑去。姜稚明白自己留下来只会是累赘,便依着他的话低头狂奔。
谁知没跑几步,便与陆云思撞了个满怀。
她一身黑衣,脸上脂粉未施,却涂着极浓的口红。站在月光下,活脱脱像个艳鬼。
“找死?!”陆云思面色极差,犹如惊弓之鸟,冷不丁被人撞到,手中的刀便毫不犹豫地向姜稚捅去。
一支箭比她的动作更快,径直射穿了她的手掌。陆云思惨叫一声,匕首从手中滑落。
趁着这个机会,姜稚矮身从她胳膊下钻过去,几乎没回头,拔腿就跑。
待看清逃走的人是谁,原本面目扭曲的陆云思,眼中闪过狂喜之色。她竟一下子扯掉了嵌在掌心的箭,神色癫狂地追了上去。
“咻”的一声,又是一箭,这一箭直取她的左腿。
意识到有人在阻拦自己,她双目赤红地回头看去。只见谢宴辞站在几丈外,衣袖被阵阵大火形成的热浪卷起又落下。
身姿挺拔,犹如杀神降临。
“你要阻拦我!你要阻拦我!”陆云思后退两步仰天大笑,眼泪滚滚而落:“你阻拦我,我偏要杀了她!”
“我要剥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我——”
又是两箭飞来。一箭射中她的右腿,另一箭则擦着她的脸而过,活生生撕下了一块肉。
剧烈的疼痛让陆云思惨叫连连,双腿中箭,一下子跪倒在地。
但她仍强撑着,颤巍巍地又站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着谢宴辞,表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我知道你不忍心杀我,你心里还是记着我的。”
谢宴辞箭法卓群,若不是想留她一命,何必箭箭避开要害。
她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遍遍地说着:“你不想杀我,你没忘了我。你只是被那小贱种迷了心窍。你看,你咬的咬痕我还一直留着。你心狠,我便也心狠。你杀人,我便也杀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陆云思嘴角浮现出痴迷的笑容,姿势怪异地朝着谢宴辞走去。支撑不住了,便在地上爬。
因为挪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血痕。
谢宴辞冷冷地看着她越爬越近,在她沾了血的手快要碰到脚上的靴子时,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陆云思一怔。
想发怒,又转瞬挤出了笑。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不想杀她的,可是你太爱她了,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我也遭报应了,那个畜生将我按在地上,咬我还掐我,我好疼,真的好疼啊。”说罢,她又伏在地上痛哭起来,“我洗了,仔细洗过了,你不能不要我。你救了你,你不能忘了,你怎么能忘了。”
大怒大悲之下,她说话已然没了章法,呼哧呼哧地倒在地上苟延残喘。等缓过劲儿,又伸手去拉扯近在眼前的衣角。
“本王这辈子最为后悔之事,就是十年前,留你一命。”谢宴辞微微弓下身子,黑色的瞳孔犹如一汪幽静的深潭,冷得可怕:“废院的太监收了你多少银子?猫捉老鼠的滋味好玩罢?陆夫人做的云片糕又是哪只狗的狗食?”
“是意外救人还是处心积虑的戏耍,你与本王都心知肚明。”
“不过,本王确实因你出手活了一命,这也是事实。”
“你给只只的三箭,本王一直没忘,今日便一起清算了罢。”
“不——不——”意识到他想做什么,陆云思疯狂摇头。
谢宴辞垂下眼睛,神色淡漠地搭箭上弦。
一支接着一支,在陆云思惊恐的惨叫声中,箭箭入肉。
直到射空了箭筒,趴在地上的人再也没了生息。他才仍了弓弩,朝着姜稚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而去。
姜汤里被人下了毒,好在发现及时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
即便如此,也有一半的金甲卫因毒药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