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热火朝天地谈论着的夫人们,霎时间安静下来。
清仪施施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众人跟前。
李大夫人揉着被震得生疼的手腕,满脸怒容:“你!你竟敢纵容侍女在宫里伤人?”
清仪含着柔和的笑意:“李大夫人说笑了,我的侍女弱质纤纤,刚刚与夫人可是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哪里能伤到夫人?您手滑握不住茶杯,怎么还要赖到我侍女的头上?”
李大夫人胸口上下起伏,瞪了一眼清仪身后的玉枝,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李风眠见自己母亲受了气,站起身来扬声道:“郡主这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无礼?”
清仪脸上的笑意未减:“长辈?刚刚李大夫人一字一句可半点没有长辈的样子。罢了,你母亲勉强算是我半个长辈,那你又算什么?捕风捉影,人云亦云,李小姐怎么嫁了人还像个长舌妇一般,这么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话不仅是在说李风眠,更是在说在场窃窃私语的其他夫人们。
这些只爱在后面嚼舌根的长舌妇就是这般,编排起人来只顾嘴上快活,若是被人硬怼上去,放在台面上说,又失了气势。
只有张夫人嗫嚅着开口:“咱们说得哪一句不是实话?”
“我确实被人所害,失落山崖失踪了半月,好在死里逃生,被善心之人所救,这是我命不该绝。你们不可怜我所受之苦便罢了,现下居然拿着我的苦难作筏子说我清白有损,实在是恶毒至极。”清仪不再弯弯绕绕,冷下脸来居高临下地瞥着在场的夫人们。
李大夫人似找到了她言语中的漏洞,面目有些扭曲道:“你也说了,你是被人救了,定然是被人污了清白的!”
李风眠也帮腔道:“从前你攀附三皇子殿下,可惜人家殿下根本就看不上你,你如今又污了清白,看还有谁家敢要你?”
清仪皱着眉看着李大夫人:“李大夫人和李小姐如此言之凿凿,如此笃定,可是亲眼所见?”
张夫人适时帮腔道:“你这小辈,如今出了事大家自然怜你,可你失了清白,丢了作为女子的脸面,也丢了家族的脸面,今后定然也是没有人家敢同你结亲的,哪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在此说些狂悖之言?”
“真是可笑又可叹,女子清白何其重要,你们三言两语就要污了本宫义妹的清白不成?”这边正闹着,听见动静的容妃也回到了殿中。
她不是不知道外头的流言,她今日给清仪下帖子,正是为了替她正名为她撑腰的。
张夫人一见容妃去而复返,刚刚的气焰一下便弱了三分。
“至于说宁安郡主的婚事,自然有陛下和太后娘娘替郡主做主,我都无权置喙,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无知妇人。”容妃这话落地,让殿中的众人再不敢说一句。
话音刚落,就见王公公捧着圣旨走进殿来。
容妃连忙敛起脸上的怒意,迎了上去:“王公公怎么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王公公笑地一脸谄媚,举了举手上的圣旨:“容妃娘娘大喜,今日小皇子满月之喜,陛下特下旨要给您进一进位分呢!”
容妃连忙跪下接旨,堂内的夫人小姐们也陆陆续续跪下。
圣旨宣读完毕,容妃变成了容贵妃,身份品阶又上了一层。
这旨意宣读完后,王公公并未急着走,而是走到了清仪的面前。
“宁安郡主竟也在此,那老奴就不必再跑一次江家了,陛下今儿还下了一道旨意给郡主。”王公公笑容可掬对着清仪道。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王公公这样子,可不像是什么坏事,难不成陛下宠溺清仪至此,觉着她此番受了委屈,又要多加封赏了?
清仪心下不由漏了一拍,她恭敬地再次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皇太后慈谕,镇远将军江闻远之女江清仪,恪恭持顺,秉性端淑,静正垂仪,克娴于礼。兹指婚樾王正妃,责有司择吉日完婚。”
王公公的声音落定,整个玉芙宫落针可闻,清仪虽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由心中激荡。
王公公收起圣旨,笑着对清仪道:“郡主快快接旨吧,这婚事可是樾王殿下一早进宫亲自向陛下求来的,您二人可真是天作之合,王爷还特地让老奴给郡主带句话,她在御花园东南角的凉亭处等着郡主。”
清仪回过神来,叩谢了圣恩,接下了圣旨。
刚刚还出言嘲讽的夫人们,此时一个个都惊异地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清仪手中的圣旨。
“樾王?樾王怎么会想娶她呢?”李风眠最是吃惊。
樾王可是全京城众多贵女的深闺梦里人,就算她如今已经嫁入城阳侯府成了宋知舟的世子妃,她还是对清仪赐婚给樾王感到不甘和嫉妒。
李夫人后悔至极,她本以为江家如今出了这么多事,且清仪还毁了名声,今后肯定没有什么大造化,才敢出言嘲讽,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张夫人倒是还坐得住,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真是恭喜郡主了,这良缘天定,你还真的好福气呢!刚刚舅母说话有些不顾及,你切莫要往心里去。”李夫人脸色难看,但还是不得不开口挽回一二。
清仪收起圣旨,并没有理会李夫人的恭维。
容贵妃知道清仪还要去见齐樾,满脸笑意地对她道:“快去吧,别让樾王等急了。”
清仪的脸红了两分,规矩地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清仪一边走一边看着手中的圣旨,只感觉似做梦一般。
看到凉亭处那个月白长衫的身影,她竟踌躇着有些不敢上前。
上一世的真心错付还历历在目,如今她竟又被赐了婚。
她虽应下了齐樾的心意,可她没想过这样早就会定下婚事。
齐樾听见脚步声靠近,嘴角含笑转过身来。
“这身衣裳很是称你。”齐樾由衷道。
清仪红了脸,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默了默才道:“你是因着那些流言,所以才向陛下求了旨意?”
齐樾眉头微微一皱,又舒展了眉心,眼神坚定而又澄澈:“你既然应下了我的求婚,我自然不能让你多等。”